两人对峙,风遥神色波澜不惊,仍然保持温和,抬头眺望远方海棠,海棠烈烈似火,一路从山顶倾泄下来,侵染江畔。
反观槐序脸色难看至极,神经质啃咬自己的手指,心里盘算库房药材哪些能用,一时竟相对无言。
春分慌慌张张小跑过来,打破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她虽焦急,却努力控制自己声线平稳:“少主,元明道长请老祖过去,老祖让我过来请您和贵客同去,只是元明道长走得太急,怕是有什么要事。”
“走吧,估计孤光已经醒了。”槐序闻言,立马丢下一句,风遥紧随其后,衣摆翻飞间,带出脚下几片落红。
归舟一觉昏睡到午后,是被人吵醒的,元明道人拨开床帐看护,澄明子躬身低头,手指撑开归舟的眼睑,眼底金光流转。
归舟能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目盲之后其它感官更加敏锐。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红线翻涌,那老人四肢被红线束缚,只是红线还未绷直,松松垮垮搭在臂弯、肩膀、脚下。
像是还未上场表演,被随手安置到后台上的木偶。
归舟还欲再探,帘帐掀开时透出的一线天光刺激得他眼睛微眯,泪水直流、酸涩难忍。
澄明子探查到归舟的四肢被无形的铁链锁住、眼前的障尽数除去、裸露肌肤绘满朱红符纹,阴阳家老祖正要记下那些符文时时喉头一甜,闷哼一声,咽下一口鲜血。
无奈,澄明子只好退出床帐,走出门抬头望向碧蓝如洗、万里无云的天际,缓口气,摇头道:“明月奴没事,过两年就能恢复,这两年只能让孩子受点罪,我被天道警告,不能再探查。”
“澄明,现在真的没啥办法啦?”元明放下帘帐,放轻步子出去,压低声音道,他苦着一张脸,满眼心疼。
澄明子摇摇头,脸上满是遗憾。
归舟趁两位长辈出去讨论的时候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胡乱拨开半扇帘帐呆坐在床沿,天光透过窗棂、帘帐进来,直直打到归舟的脸颊上,阴影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慧能被于心不忍的无尘带去治疗伤口,慧能嘴唇颤抖,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眼泪先落下来,语言破碎、泣不成声:“明月、明月奴······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
“明月奴,你打我、骂我都好,都好······明月奴、呜呜呜,是我对不起你······”
归舟的手摸索着扶住慧能的胳膊,声音平静而淡漠:“这是我命中该有此一劫,怨不得别人,我师傅早已与我说过,这一劫······躲不过的,如今还能观星,已是天道开恩。”
说着,归舟轻轻抚上自己紧闭的双眼,慧能满脸泪痕,愣愣抬头,这才发现归舟琥珀色的瞳孔已是一片灰白,像是蒙上一层阴翳,不复往日清亮。
归舟有一双极美的眼睛,眼型如桃花瓣,瞳孔如浅色琥珀,即使不笑也自带三分温柔,顾盼之间,波光流转,睫毛黑长似鸦羽。
他们交谈的一席话自然被外面两位长辈听的一清二楚,两位长辈站在门口静静听着,澄明子轻声感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实在是·····唉。”
归舟偏头向两位长辈的方向,稍稍抬高音量:“请两位长辈进来做个见证,今日慧能欠我因果,他帮我找到一棵极好的榕树,这份因果便还清。”
在场三人都楞住,匆匆赶来的白榆正要进去阻止,可还是晚了,语言出口、天地认可、因果落地。
白榆本惊诧于归舟的话,不过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归舟自有考量,便不再多言,上前扶住归舟到桌前坐定,元明被澄明子拦在门外,轻轻摇头。
槐序和风遥也赶来,风遥先到,槐序磨磨蹭蹭,跟在后面拉好长一段距离,放在槐序非常罕见,她素来嚣张跋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来的人一多,便显得屋子有些挤,今日风遥倒是没有带她的那柄拂尘,归舟能闻见众人从门外带来的草木香。
“诸位长辈道友既然来了,请为在下做个见证吧,此事之过并不在慧能,我命中该有此一劫,慧能替我寻得一颗品相好的榕树之时,便是还清因果之日。”归舟轻描淡写抛下话。
慧能还愣愣站在原地没有缓过神来,归舟以密语入耳,槐序诧异地偷瞄归舟一眼,赶紧连拖带拽拉慧能出去找无尘大师。
槐序将归舟的话尽数转述给无尘大师,无尘大师叹口气:“替我向明月奴道谢,但是这件事还是与慧能脱不开干系,我会转告惠联,给予补偿。”
槐序向来有两副面孔,在长辈跟前乖巧听话,送走无尘大师,自己找了个花丛窝住,等阴阳家老祖办完事带她回去吃好吃的,还有,槐序单方面决定今天先不报复杏林掌门了。
澄明子等半天不见槐序回来,心下了然,晓得她有心事,便率先告辞,施施然走了,元明挽留不住。
元明本想留下,归舟道:“师叔,论道大会上还有诸多琐事,各派天骄齐聚一堂,此时定然忙碌非常,我不愿因为一些小事耽误,况且我与师兄也要参加论道呢。”
最后元明还是一步三回头得走了,风遥面前的茶杯添满,见这对师兄弟还有话要说,自觉去了另一个厢房。
“师兄。”
归舟等出去后才低低唤了声白榆,嗓音温和,毫无阴霾:“本不是什么大事,又何须师兄白跑一趟呢?你本就事务缠身,回去晚了恐怕家族众人不快,我很好,师兄不必挂怀。”
白榆沉默不语,深深看了归舟一眼,拿出一把白玉梳给归舟梳头,手中一把长发黑压压、又沉又厚,更多头发还垂在背后,又掏出根鲛绡发带,给归舟随意系上,整理好归舟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襟。
同时还不忘帮归舟蒙上眼睛。
整理发带时还难得故作轻松地开起玩笑:“本是给你束发的,省得你头发总是胡乱绑着,这下好了,如今倒是派上大用场了,也不知是喜是悲。”
整理好头发,白榆道:“头发梳好了,我先走了,等师兄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白榆推开门,迈出门槛,刚巧碰上风遥也从隔壁厢房出来,往这边过来。
风遥眉眼含笑,颔首示意,白榆同样点头回礼,只是两人的笑意不达眼底,连句话都不愿意浪费,在廊檐下错身而过。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归舟起身往外走,他无意多言:“风遥道友,请问情情渡哪里有人少的、可以观星的好地方吗?”
风遥缓声道:“自然是有的,随我来,我来找你确实有些陈年往事想要问一下,关于我师父与清风真人,并非要事,无需担心。”
黄昏之下,春风也带来淡淡愁怨,扬起风遥手臂间挽着的披帛和衣带,归舟拄竹杖分辨风遥的脚步声,亦步亦趋。
江边晚风拂过,晚霞从天边一直烧到江面,半江瑟瑟,水面波光粼粼,映射到岸边蒹葭,好似光也有了具象化的温柔。
两岸蒹葭花开如雪,随风飞扬,归舟曾多次通读《诗经》,白榆最爱《诗三百》,每次读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总会偏头望向他,眉眼含笑,说起情情渡的江边蒹葭。
后来,赠予他一支蒹葭。
可惜他往日无缘见得江边蒹葭之美,如今有缘,却见不到,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归舟大致还是能够看清前方路途与风景(近视眼那种),只不过不能看人,“人”在现在的归舟眼中不过是一具具木偶罢了,扭曲诡异,看得时间长些心智便要受损。
“这条小舟夜半时分可到江心,人烟稀少,是观星最好的工具。”
风遥轻声道,语调轻得似乎要随蒹葭花被晚风带走。
两人相继登上小舟,小舟随江面微微浮沉,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长,消融于江水。
“我能感受到,想来风景是极好的,可惜我无缘得见——你想问什么呢?”归舟淡声继续道,下意识微微歪头看向声音来源,“你想知道什么?”
“我的师父,相里诵棠,她年轻时登上隐山求道,跪求一天一夜,最终还是没有被清风真人收作徒弟,我想知道为什么不收呢?”风遥站在船头,手臂间披帛拖入风中,与晚风嬉闹。
“我想,以我师父的资质和心性,足够拜入任何一家仙门,清风真人素来深居简出,我师父又为何执着于拜入他门下。”
我更文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件事——我的文里好像没有一个正常人,我跟好朋友说,好朋友说:“你才发现啊。”
emmmmm我明明是那么一个阳光开朗的人
归舟发型的话,大家参考低马尾,头发又黑又长还很厚的话,束起来其实挺难受的。
来点暗搓搓的暧昧,不过写的好像不咋滴,太刻意了。
我朋友给我提议说想看无限流,但是吧,我还在决定要不要占个坑儿,我更想写马甲水仙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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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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