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故意装傻:“阿忆姑娘,什么珠子?”
阿忆指着宁远腰间那荷包,说:“别装傻!这珠子是哪里来的?”
虽然这话充斥着怒气,可宁远却听出阿忆的语调隐隐有些颤抖,她暗中笑开了花,面上却惊讶地解释道:“哦,原来阿忆姑娘是指的这颗夜明珠啊。”
她摇摇荷包,慢慢地说:“你问它从哪里来?这个嘛,自然是上头御赐的......”
宁远故意将这话说得十分含糊。
其实这夜明珠自然是御赐的,只是她故意混淆了后宫批下来的,和皇上亲手赠予的这二者间的差别。宁远看出阿忆对皇上有情,求之不得,因而把怨气发泄到宫女身上。她要的就是阿忆的恼恨。
果不其然,阿忆登时如临大敌,颤抖着说:
“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宁远挑挑眉,天真地反问:“难道阿忆姑娘觉得有假?”
片刻,阿忆用一种极其怨毒地眼光盯着宁远:“你虽是皇帝表哥的女人,但其一你位份不高,其二你名不见经传,这进贡的沧海夜明珠世间只此一颗,要送也是送到皇后的手上,怎么会流落到你手中?”
顿了顿,她阴恻恻道,“难道真是皇帝表哥亲手赐给你的。”
宁远笑着打起太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协理天下,自然要事缠身,总不过是送给自己的女人,送到谁的手里又有什么区别。”
阿忆心里陡然升出恐惧,只觉得脚底窜上一股寒气。她自小就是娇蛮的性格,遇到不快之事向来不会憋着,于是此刻便真的动了怒,不管不顾地喊道:
“怎么可能?休要胡说八道!皇帝表哥根本没找你侍过寝,怎么可能喜欢你这个小小的答应?”
听罢,宁远心中惊讶万分,心道眼前这姑娘竟把表哥的宫闱私事打听得一清二楚,还这样喊出来,实在是有碍观瞻。她静静地瞧着陷入癫狂的阿忆,一语不发。
阿忆捏着拳头,涂了红蔻的指甲差点把手心刺出血:“假的。”
她一步步走来,愤怒地揪着宁远的领口:“一定是假的。皇帝表哥不会喜欢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这夜明珠你是从哪偷来的?说!”
阿忆语气凄厉,比处罚宫女时凌厉了万倍,那披头散发的宫女缩在一旁,闻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宁远的目光越过阿忆,看向了宫女。
阿忆摇晃着宁远:“说,快说啊,快说这夜明珠是你偷的,才不是皇帝表哥赏给你的!”
宁远收回目光,盯着阿忆,淡淡地说:“阿忆姑娘,这夜明珠确实是御赐的。”
阿忆松开宁远的领口,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宫女比不得后宫嫔妃,也许死一个宫女无人在意,死一个嫔妃却又是天大的事情。
阿忆虽然出身高贵,但却无法撼动皇室家族的成员。
她不能拿宁远如何,更重要的是,倘若皇帝开始宠信宁远,那么就算她将眼前的妃子弄死,很快也会出现第二个宁远、第三个宁远。
只要她不是皇上名义上的妻子,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阿忆浑浑噩噩地这般想着,却听宁远的声音静静地从头顶传来:
“夜明珠自然是御赐的,阿忆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却远比夜明珠更多。”
宁远目光中无惊无澜:
“阿忆姑娘,你知道吗?近日藩属国向我朝进贡了许多稀罕玩意儿,不仅有宝石、明珠,还有工艺精美的家私、雕刻着祥瑞的匣子,还有香料、绸缎、小宠......皇后娘娘有御赐的蓝宝石项链,敬妃有御赐的镶着拇指大珍珠的玉梳,赐给贵妃娘娘的是一只名贵的波斯猫。”
阿忆听着这番话,惨白如纸的脸一点一点恢复了血色。
“......连位份低微如妾,也有一颗独一无二的夜明珠。”
阿忆站起身来,面对宁远的敌意也消失了大半。
她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盯着宁远:“所以,你想说什么?”
宁远的目光移到那宫女身上:
“阿忆姑娘,我朝物力丰盛,繁荣强盛,八方来朝,则又是一场盛景。皇上贵为一国之君,素来慷慨,国库又十分充盈,什么夜明珠、玛瑙,自然是赏便赏了。无关位份,无关宠爱,一只镶嵌着玛瑙的簪子罢了!不要说宫女,连御马都有肥美的加餐呢。”
“哦,你都听到了。”阿忆感到有些好笑,看了一眼那瑟缩的宫女,说,“原来你说了这么多弯弯绕绕,还冒着得罪我的风险,就是为了救她呀。”
那宫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撞上阿忆的目光,又慌忙低下头去。
宁远摇摇头:“谈不上救,妾只是觉得,比起袖手旁观,阻止一场无妄之灾要好些。”
阿忆冷笑两声:“这么说,你是觉得比起你,我心不善咯?”
宁远道:“妾不是这个意思。”
阿忆又恢复了往日那副蛮横的样子,她笑道:“你觉得我心狠手辣,又跋扈骄纵,动不动要置人于死地,是不是?我劝你不要滥好心过了头!”
说着,她一把扯过宫女的头发,那宫女吃痛却不敢叫出声,只是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
阿忆对她说:“你把你浑身上下,我赏给你的东西都交出来。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宫女闻言面如死灰,慢吞吞地摘下了银项圈、玉手钏,一一交到阿忆手中。待摘下最后一枚指环后,阿忆一把将她推坐在地上。
“我站在你的角度,我是毒妇!可你站在我的位置,只会觉得她背主欺主。宁答应,您未出阁时也是养尊处优的小姐,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奴才就是奴才。背叛主子的,就要砍掉双手;欺骗主子的,就要拔掉舌头。”
阿忆将宫女蜕下的东西拿在手里,面寒如霜:
“或许她没有勾引皇上,皇上也真的是如你所说的慷慨,随手赏她了那玛瑙金簪。可她错就错在明知我对皇帝表哥的一片心意,却还要戴上那金簪四处招摇。”
阿忆离开时,回头最后看了那宫女一眼,擦过宁远的肩膀,厌恶地说:
“贱婢就是贱婢。”
不知这话是对着宫女说的,还是对着宁远说的。
但阿忆的确走远了。
宁远松了口气,将宫女扶起来。
宫女缓慢地站了起来,脸上仍然带着阿忆打下去的鲜红巴掌印。此番死里逃生,宫女脸上却木木呆呆,仿佛没有任何的生气。
宁远无奈地叹了口气,问:“没有伤到你吧?她方才说了,你们两个两不相欠,明日你和敬事房说一声,然后一早就出宫去找你爹娘吧。”
宫女慢慢地掀眸,却不道谢,只是慢慢的问:“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娘娘为何救我?”
宁远眨眨眼,说:
“是啊,为何救你呢?可能是你的年龄和我三妹相仿吧。我从前在娘家里是大姐,二妹和三妹从小像两个小白团子似的跟在我身后滚,吵嚷着要和大姐玩。我在草丛里看着你挨打,心想三妹也和你一般年纪,只是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有没有挨打受委屈?”
宫女凄凉地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宁远将宫女上下打量一番,撸下左手的和田玉手镯:“我看你身上也没有钱财傍身,就拿着个当回家的盘缠吧。倘若明日敬事房压着你不让你走,你就说这是宁答应的......”
宁远刚想说“宁答应的话”,却又想到自己的话好像也不太顶事,便心虚道:“.....不不,你就说是枫皇后或者冉贵妃的令,这样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明白不明白?”
宫女点点头,接过镯子,声音有些怆然:“娘娘,您是宅心仁厚之人,将来一定福泽深厚,功德无量。”
宁远笑道:“你倒是很会说话嘛!”
她拍拍宫女的肩膀,“行了,今晚好好歇歇,不要放在心里,明日你回到家中,什么事也没有了。”
阔别了宫女,宁远觉得浑身轻松,哼着小曲回到了青鸾轩。
殊不知在她走后,那宫女仍旧是握着玉镯,呆呆地望着湖面。
今夜月亮真大啊。
月影被波澜割成了一片一片的碎影,夜已经很深了。
良久,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凄惨的笑容。
-
第二日,宁远用了早膳,便跑去荷花池旁等着。
和往常一样,宁远觉得自己又白白扑了个空。
她坐在假山上吃桃花酥,边吃边赏鱼。
宁远心道虽然皇上不再来了,但难过烦闷的时候,在这里吃吃点心赏赏风景也不算很亏。
这样吃着吃着,宁远在假山忍不住打了个小盹。
等她醒来时,她差点吓得没把手中的桃花酥扔出去。
胤霆握着酒盏,独自徘徊在宁远脚下,欣赏着这接天莲叶,不知在思附什么心事。
宁远喉头一滚,心虚地想悄悄躲得隐蔽一点儿,却不想手臂一动,被咬了一大口的桃花酥掉下了一块碎渣。
那碎渣不偏不倚掉入胤霆的酒盏中,掀起了一圈涟漪。
宁远:?!!!!!!!!!!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胤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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