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宁远在黑夜中睁眼,身边是皇后的均匀的呼吸声,她翻身看着皇后的脸,黑夜中流畅的轮廓泛着微光。
宁远觉得皇后像她阿姐,虽说宁远是长女,但见到皇后总有种很亲切很温馨的感觉。
可她是皇后,自己只是小小的答应。
宁远在黑夜中暗笑自己的天真,将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压了下去。
却不见皇后安睡的脸庞一点点变得痛苦而狰狞,她喃喃自语着:“不,不……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好!”
她满头大汗,在睡梦中挣扎着:“什么都做不好!我是废物,我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
宁远踉跄着爬起来点灯,皇后一下子从梦魇中挣脱出来,骤然坐起身,满脸泪花:
“宁宁,我好痛!”
宁远不管不住地扑上去环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你很好,很好很好。”
顿了顿,又坚定地学着她讲话:“这不是你的错!”
……
又这么过了几日,转眼天中节到了。
宫里的天中节总是很隆重,如今后宫里可以算是隆重中的隆重,不只是因为端午时分,人们可以走亲访友,祈福辟邪,更因为按照宫中规定,天中节这天,妃子家眷可以来后宫中看望娘娘。
本来是只有位份高的妃子家眷才可从偏门进宫,可在枫皇后的据理力争下,硬是让规定改到了所有妃子都可面见娘家家眷。
宁远明白,枫皇后之所以废了这么大的劲,又是求皇上,又是告太后,其实都是为了宁远自己。
毕竟,妃子们都是距离现在很远很远以后的人,夺了后宫嫔妃的舍,那么妃子们的家眷,可谓和她们自己毫无关系了,见不见都是一样的。
可宁远不一样。宁远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奈何不住思家之情,仅仅是和枫皇后提了一嘴,枫皇后便记在了心里。
宁远心中感激,更加把皇后当作了姐姐一般。
天中节当天,枫皇后和年纪比较大的柳妃作了很多绿油油的甜粽子,并用五彩的丝线缠着,送给了后宫中的每个妃子、宫女和太监。
圣上也是大大的有雅兴,召集了许多大臣,在宫中大摆筵席,还撺掇着他们在湖心举办龙舟比赛。
宁远同冉贵妃跑到御花园看了一会儿赛龙舟,估摸着娘家进宫的时辰到了,宁远匆匆告别了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的冉贵妃,小步疾回了青鸾轩。
按照规定,娘家人入宫见娘娘的人数有限,时间亦是很有限的。
宁远心底盼望着二妹、三妹和小弟弟能来,自然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便干脆很没形象地小跑起来。
等回到了青鸾轩,沈冰和宁致早已坐在太妃椅上等着。
妹妹和弟弟们都没有来,宁远心中有些失望,却还是从门外匆匆闪进来,下意识想给父亲母亲行礼。
宁致按着眉心,脸上没有应有的喜悦。他已经有些沧桑了,鬓边又添了些银丝。宁远记得父亲有偏头痛的习惯,每当心情不佳,或者做子女的做了错事,便会按着这般按着眉心,沉默不语。
沈冰左顾右盼,打量着青鸾轩的陈设。
红莺在给二老添茶,眉眼间有着淡淡的谄媚,不时说着什么,宁致一句两句的迎合着。
不知为何,宁远心中有着些许不安,她下意识跪下,道:“远儿给阿爹、阿娘请安。”
没想到宁致却一把将她拉起来,不让她行礼。
他和沈冰对视一眼,齐齐跪下,却说:
“娘娘,这与礼制不合,您是做娘娘的,该是我们对您行礼才是。”
宁远受不了父亲母亲这样的大礼,慌忙将二老搀扶起来。
两人又坐到了太师椅上,而宁远侍奉在面前,低头不语。
宁致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嘴角向下,带着一种不容否定的威严。沈冰倒是抢先说话了,她面朝着宁远,眼神却仍旧在打量青鸾轩的陈设:
“娘娘在宫中过得如何?”
宁远低着头,小心谨慎地说:“远儿一切都好。”
沈冰听到这句话,用帕子捂着面,眼神却直直看向宁远,单刀直入:
“既然如此,为何至今没有侍寝?”
语气直白,带着些许尖锐。
宁远的心重重地坠下去。
父亲和母亲是如何知道的?
宁远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红莺,红莺站在母亲身边,有些心虚地别过脸去。
沈冰又说:“红莺说你既不想着争宠,也不想着博得欢心,难怪皇上至今没翻过你的牌子。我看你这住所,又小又偏,一点都不像娘娘所住的地方。还有,你这般风风火火的走过来,倒不像个娘娘的气度,反而像个风风火火的野丫头!入宫这些时日,你都在干些什么?你这样怎么抓住皇上的欢心,又怎么升的了位份?倘若升不了位份,你就甘愿一直住在这......”
沈冰嫌弃的掀起眼帘,环顾了一下四周,“......住在这破落偏殿?”
宁远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知该反驳什么。
宁致居高临下得扫视了一眼,开口道:
“娘娘,您不只是代表您自己,你代表的是整个宁家,只是希望您别忘了这一点。后宫惨烈如战场,不是说说而已,你应该想尽办法博得圣宠才是。”
说罢,宁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番话说的疏离又不满,宁远晓得阿爹一叹气就代表着不满,也晓得阿爹是生气了,只好愧疚地点点头。
沈冰抢嘴道:“嘴上说的倒勤快,你知道你爹最近因为知府的事在朝堂上老被打压吗?尹知府垮台了,皇帝猜忌,你阿爹又站错了队,我们可就指望着你带宁家重回荣耀,可你在后宫里都在做些什么?你这死丫头,早知道等个几年把你二妹三妹送进来了,我看把红莺送进来都比你做的好,真不争气!”
红莺假意劝解道:“夫人,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娘娘也尽力了。”
沈冰啐了一口:“她尽力了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看啊这个大的就是太老实了,唉......”
好不容易与家人相聚,得到的却只有一顿谴责。
宁远的头越来越低,她使劲憋住眼泪,不让一滴泪水滑落。
宁远道:“弟弟妹妹们怎么样了?可还听话懂事?”
沈冰冷哼一声:“都是你这做姐姐的没给他们树立榜样,你还好意思提他们......”
宁致又长叹了一口气:“好啦,你别叫嚷了。”
沈冰这才闭嘴,片刻,她的目光放在了床头那颗闪闪发亮的夜明珠上。她叫道:
“这颗夜明珠成色还很难得,是皇上赏的?”
本想说是皇后娘娘赐的,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宁远却脱口而出:
“是皇上赏的。”
沈冰和宁致对视一眼,脸色和缓了许多:
“这夜明珠个子大,又亮又圆,倒还是很难得的。皇上愿意赏赐给你,说明对你不是全没意思,你只需要稍作努力,夺取盛宠才是。”
宁远点头:“好。”
见了夜明珠,二老的脸色倒是明媚了许多,和宁远说话的语气也软化了许多。
宁远打听清楚了弟妹还安好,心中暗自松口气,却强忍着难过,微笑着与父母谈笑。
她陪二老在后宫中玩了一遭,到了时间,挥别父母之际,宁致和沈冰仍在叮嘱她要吸引皇帝的注意。
临别时,沈冰偷偷塞给宁远几本册子。
宁远低头一瞧,上面都是些赤.裸.裸的旖旎册子,她忍不住双颊一红,说:
“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沈冰瞪了她一眼:“我心急!你也不是黄花大姑娘了,做女人就是得圆滑通润,死死板板的怎么逗男人喜欢?赶紧收好,别叫人瞧见。”
宁远满面通红地收下册子,低头称是。
告别了阿爹阿娘,宁远心中仿佛轻松了一大截。
御花园中朱漆碧瓦,层台累谢。芭蕉新绿,花圃里海棠吐蕊,芍药生香。宁远在桃花树下慢慢悠悠地打着秋千,花瓣飞舞,一瓣印到她鼻尖,她却浑然不知,只顾偏着头想心事。
绿珠默不作声替她推着秋千,红莺从远处赶来,提着一篮点心瓜果:“小主,奴婢将这些零嘴拿来了。您瞧,许多是皇后娘娘遣人送来的呢。小主真聪慧,和皇后娘娘站成一派,自然会有许多好处,也许承宠也是……”
宁远淡淡地打断:“不要再说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平静的声音中透出几分不悦,这还是第一次。绿珠和红莺诧异地对视一眼,应了声是,躬身离去了。
四周又恢复了宁静,只听到黄雀啁啾,宁远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秋千渐渐不动了。宁远回过神来,试图以足点地,却骤然感到后背被人推了一下,她又凌空荡起来。诧异回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身后,还是那双桃花运,却无冰雪寒冷,而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宁远扭头,嘴角含笑:“多谢你。”
秋千摆下,皇帝又轻推她一下:“你是哪家姑娘?”
原来他已将她忘却……宁远心中的喜悦蓦然沉了下去,却自我辩解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嘴角又扬起了笑,宁远回:“从四品知府宁曜之女,宁远。”
皇帝笑道:“若不道是从四品知府宁曜家,却教人以为是南海水月观音现。”
宁远闻言怔了神,心中渐渐回味过来,脸庞顿时升起红霞。
她从秋千上跳下来,羞涩地行了个礼,正要开口,却听皇帝淡淡道:
“孤乃晋王爷汇邬。”
宁远呆了一呆。
他明明就是当今圣人!他为何要说谎?
春节好忙......从今天开始不出意外的话日3000不断更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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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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