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多天,宁远都没有看到胤霆。她每天早早的在荷花池旁的假山上等着,一直等到日薄西山、夕阳沉沉,月亮悄悄从湿漉漉的水池里爬上夜幕,却见不着皇上的一个影子。
也许他被三姐妹吓到,也就不再来了。
宁远心中有些失望,可她到底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宫里发放俸禄的时候。
不光是前朝的那些带着红顶子穿蟒袍,胸前挂着一大串朝珠的大臣们有,后宫娘娘们的吃穿用度,大部分也要靠个人的俸禄顶着。
枫皇后不喜欢开朝会,也不喜欢很多人乌泱泱跑来向她请安。她说一大早做完操,眼睛还没睁开呢,简直连什么人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想见。
于是宁远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马上适应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
除了发薪这天。
枫皇后坐在主椅上,难得的十分端庄稳重。
虽然说后宫中的妃子们大部分时间总是呆呆的,精神涣散,眼神里好像没有生气,但不论是什么人都不会和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因为有免费的钱发,朝会这天大家都在叽里呱啦地聊天,气氛还算比较活跃。
宁远起了一个大早,对着铜镜梳妆打扮,担心太过艳丽抢了娘娘们的风头,又想在众妃面前讨个巧,思虑再三,她头佩银镀金嵌宝蝴蝶簪,腕戴白银缠丝双扣镯,身穿石青刻丝团花襦裙,明眸皓齿,双目含情,却又显得典雅朴素、分外乖巧。
宁远朝嫔妃们一一行礼,嫔妃的都面露诧异,接着手忙脚乱地学着宁远回礼。
冉贵妃今日也没有出门,她的席位还是空空如也。三姐妹不再说相声了,而是天南海北地扯了一通,讨论起了“如果现在的生活这是一本小说应该起什么章节名”这个问题。
敬妃道:“第一章,应该取名……入宫选秀!”
谨妃道:“第二章,女帝登基!”
静妃道:“第三章,走向共和!”
敬妃又道:“第四章,三体人,袭来!”
宁远嘴角抽搐了几下,不知为何,她突然又不是很想坚持行礼了。
最后一个赶到的是钰嫔,宁远朝她温顺地行礼,钰嫔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翘腿坐在了位子上,行动多有些狂放不羁。
想到宫宴那天与钰嫔的争执,担心她会给自己穿小鞋。宁远小心翼翼地攥着帕子,用余光打量着钰嫔,可钰嫔只是托着腮懒懒地打着哈欠,好像把旧日的一切争执都忘了。
枫皇后在凤位上咳嗽了一声,小树子甩着浮尘,领着几个太监将几架很重的大木匣抬到了众人面前。
一个太监随手将木匣掀开,一座一人高的元宝山呈现在众妃面前。
那些元宝摞在一起,金光闪闪,映衬得椒房殿像金阁一样闪闪发亮。
众妃立马不说话了,她们的眼眸如同元宝那样发起光来。
枫皇后面容雍容温和:“姐妹们,这些俸禄乃是我们今年的用度,大家记得吃好喝好,不要过度消费。我念一个名字,就上来拿一个。”
在场的众妃和宫女们都欢呼起来。
宁远默默想到:“也是,从医生的角度看,按时发薪资是很值得开心的事,从病人的角度来看,生病住院了却还有许多钱拿,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她环顾四周,发现太监们看到这么多金子银子,也没有很惊喜的样子,仍旧是如丧考妣的脸色。原来多少钱也买不来......想到这儿,宁远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过,紧接着宁远又在心里暗暗盘算起了俸禄。
后宫里,位份和应得的俸禄都是呈塔状的,皇后、皇贵妃最高,剩下的依次是贵妃、妃、嫔、贵人......答应和常在的年俸都是五十两银子。还有一些额外的绸缎啊,首饰什么的,应该也是按照位份依次分下去的。
宁远默默盘算起了青鸾轩的开支,打点下人的银子、夏天的冰块、绿珠红莺的开销、冬日要用的炭火......要是节省点用,到还算能生活的下去。
只是绿珠身上那件褂子都穿了好多年了!虽然她心中不说,但宁远也能看出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总是想穿新衣裳的。
宁远掰着指头,算着只要自己节省一点,也要让绿珠和红莺过得好一点,毕竟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又千里迢迢陪她来到皇宫,决计不能亏待了她们。只要自己冬日少用点煤炭,也便够了。
算了来算去,宁远忍不住想到,要是能升位份的话那该有多好。
她无意中抬头,却发现皇后将元宝的一半拨给了小树子,小树子点点头,宫女和太监们排着队去领钱了。
后妃们仍然嘻嘻哈哈聊着天,显然是已经默认了这个规矩。
宁远心中诧异,而皇后一个个点名,无论是贵妃,还是妃、嫔、贵人,都领到了数额相同的的小山一样的元宝时,宁远更加惊奇了。
轮到宁远时,她发现自己也拿到了远超五十两银子的俸禄,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枫皇后又匀给她一些绸缎料子,笑道:“喏,就是这些了,有些重,小心点拿,当心闪了腰。”
宁远心中一半雀跃,一半疑惑,双手端着放银子的案板,犹犹豫豫地说:“皇后娘娘,倘若这样均分下去,您和贵妃她们,岂不是就少拿了许多?”
枫皇后笑眯眯地刚要说话,一旁协助她数钱的钰嫔冷冷地说:
“我们和你可不一样,少拿些银子只不过是代表少做点衣裳罢了,反正这钱又花不出去。还有,我们这里人和人之间可是生而平等的,不像你们......嘶你踩我做什么!”
枫皇后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桌子下的右脚却使劲地碾过钰嫔的左脚。
钰嫔的脸痛得千变万化,一旁的枫皇后笑眯眯地开口解释:
“平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们是误入这里的病人而不是真正的妃子,有分配不均的地方就会存在隔阂与斗争,我们都不希望看到因为这种靠运气随机的利益影响到大家的感情。”
让一群三百年后的现代人为了银子去搞宫斗,这太荒谬了。
枫皇后忍不住心想,更何况她们是精神病啊!
比如说让ADHD三姐妹一边打快板,一边说些抽象烂话一边讨好皇上,这场景想想简直不忍直视好吗。
冉贵妃上一秒还在好好弹琴,下一秒弹着弹着就开始发癫殴打皇上已经是前车之鉴了。
这种事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枫皇后不由得暗中握拳。
宁远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是嫔妾欠考虑了。”
枫皇后朝宁远比了个大拇哥,露出标准白牙笑容,鼓励道:“所以宁宁这钱你就安心的用吧,你要是不都用了我这里还有!不要有心理负担。”
宁远使劲儿点头。
她又朝钰嫔福了福身:“钰嫔娘娘,方才是嫔妾说话欠考虑了,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钰嫔冷哼一声:“别动不动就鞠躬,你是有讨好型人格吗...啊别踩了好痛!”
阔别了两人,宁远在席位上美滋滋地数着银子。
枫皇后清了清嗓子:“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们后宫中新来一位宁答应,往后姐妹们同处后宫,要和谐相处,不可发生龃龉。”
往日晨会都散漫惯了,众妃也从未听过潇洒不羁的皇后如此拿腔作调,顿时诧异地议论开来。
这番言论倒使宁远紧张起来,她的确准备了许久的自我介绍。
如今可算派上用场了。
柳妃看了一眼不太自然的皇后,又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宁远,看穿枫皇后是为表对宁远的尊重,才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柳姨眼中多了几分温和。
柳妃发话道:“诸位安静些,宁答应初入后宫,生活起居,难免不适,我们这些做姐姐的,能做的自然只是耐心倾听她的话。”
柳妃在精神卫生中心年岁最长,曾经又是外科医生,病友都敬重她,此话一出,椒房殿霎时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地都听得一清二楚。
枫皇后感激地看了一眼柳妃。
宁远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嫔妾宁远,从四品知府宁曜之女,此番入宫,知晓嫔妾和众娘娘存在一道鸿沟,既是礼仪、观念、举止上的,亦是……时代上的。倘若嫔妾有什么不妥帖之处,还请诸位娘娘多关照、多提醒。”
一语罢了,宁远忐忑地攥紧帕子,却瞧见到枫皇后眸中含笑,带头拍起了巴掌,众妃如梦初醒,都笑着鼓起掌来,椒房殿霎时充满了掌声。
宁远不自觉翘起唇角,心中似有暖流流淌。
椒房殿因为宁远的加入而变得十分热闹,众妃皆围着宁远转,东问西问,笑闹作一团。
午后,宁远又在荷花池转了一圈,仍旧是没有见到皇上。
但等她傍晚烦闷地在御花园散心时,却又了另外一个惊讶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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