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沉沙砺金

【叮!书院人员流失预警解除。核心凝聚力 10。系统判定:去芜存菁,非宿主管理失当,无惩罚。】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一丝嘉许的意味。林晚站在窗前,望着山下黑暗的轮廓,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走了好!这些心志不坚、只知搅混水的“老鼠屎”,留下只会坏了这一锅正在熬炼的好汤!

果然,经过这两轮“清洗”,书院剩下的八十余名学子,风气为之一肃。晨操的呼喝声更加整齐有力,课堂上的眼神更加专注,劳作时也更加卖力。一种无形的向心力和归属感,在共同经历的风波中悄然凝聚。

然而,麻烦并未结束。刘成、赵虎等人回到各自村镇,岂会甘心?他们添油加醋地散播着谣言:

“什么格物书院!就是个大牢!天天做苦工,饭都吃不饱!”

“那山长凶得很!动不动就罚人,还要赔五十两银子!”

“对对对!就是骗人去当苦力的!”

流言蜚语如同污水,迅速在清溪镇乃至青州府的一些角落蔓延开来。

陈启明的明德书院更是趁机推波助澜,暗中授意一些酸腐文人撰文讥讽松涛书院“斯文扫地”、“农工杂处,不成体统”。

面对汹汹流言,林晚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没有辩解,没有告示澄清。

她只是宣布:书院全体师生,休息一日!各自归家,与父母团聚!

这一日,成了格物书院最好的“活广告”。

归家的孩子们,像一群叽叽喳喳、充满活力的小鸟飞回了各自的村落和街巷。他们带回去的,不是抱怨和委屈,而是黝黑却结实了的身体,是亮晶晶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是书包里自己亲手造的陶碗、抄的纸张,是口中流利背诵的诗词,是兴奋地讲述着“格物课”上林砚讲的种田门道、赵五教的算学妙法,还有书院热火朝天的开荒、造纸、制陶…

“爹!娘!你看!这是我做的碗!”

“娘!我会背《劝学》了!”

“爹,山长说了,力气活干得好,书才能读得进!”

“李员外说我们书院后山的地,明年能多打三成粮!”

朴实的话语,真实的改变,亲手制作的物件,远比任何华丽的辩词更有力量。那些关于“苦役”、“骗人”的流言,在孩子们红扑扑的笑脸和实实在在的进步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青州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议论的风向悄然转变。

“听说了吗?松涛书院那地方,是真教孩子本事啊!”

“是啊,我邻居家二小子,以前蔫了吧唧的,回来一趟,精神头足了,还会算账了!”

“不光读书,还学种地?这……听着倒是实在!”

“格物书院?哦,就是松涛书院?那林山长,是个有真本事的奇人!”

“格物书院”的名号,竟在这口口相传中,不胫而走。

休沐日傍晚,阿墨是第一个跑回书院的,小脸跑得红扑扑。

“山长!家里一点不好玩!我爹就知道看铺子算账,没意思!还是书院好!”他献宝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我爹让我带给您的,说我们刘记最好的蜜饯果子!他……他还说……”阿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谢山长把我教得懂事了,会算账了,比他铺子里伙计都强!”庶子的身份,一直是阿墨心底的隐痛,如今能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那份喜悦藏都藏不住。

林晚笑着接过蜜饯,刚想说话,书院门口又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

“哈哈哈!林山长!俺老张来啦!”只见后街的张屠夫,拎着一条油光锃亮、足有十几斤重的上好五花肉,带着同样壮实的石头走了进来。石头跟在父亲身后,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眼神却比在家时明亮了许多。

“林山长!”张屠夫嗓门洪亮,将沉甸甸的肉往厨房案板上一放,“石头这小子,回家就念叨您!说您教他们打拳强身,教他们开荒种地,还教他们认字明理!俺老张是个粗人,不懂啥大道理,就知道这小子比以前精神了,懂事了!这条肉,您务必收下!给娃们加个菜!谢您费心教导俺家这傻小子!

紧接着,又有几位家长陆续到来,多是些朴实的农人或小商户,带着些自家产的鸡蛋、蔬菜,表达着朴素的谢意。书院门口一时竟热闹非凡。

最后到来的,是一位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长衫的中年男子,气质儒雅,面容清癯,带着几分书卷气。他身边跟着神情恭敬的周文博。

“晚生周明礼,见过林山长。”男子深深一揖,姿态谦恭,“犬子文博蒙山长不弃,收留教导,归家数语,言及山长学识渊博,见解精深,更兼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实乃当世明师。晚生感佩莫名,特来拜谢。”

他双手奉上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些许薄礼,乃晚生早年抄录的几册蒙学注解及杂记,不成敬意,望山长笑纳。”

林晚心中一动。周文博的沉稳和学识根基,果然有其家学渊源。她连忙还礼:“周先生客气了。文博天资聪颖,敏而好学,是书院不可多得的良才。先生所赠,必是珍宝,晚生愧领了。”

看着眼前这位虽然清贫却风骨犹存的落魄读书人,一个念头在林晚心中成形。她诚恳道:“周先生,书院初创,师资匮乏,尤缺如先生这般真正通晓经义、根基扎实的良师。不知先生可愿屈就,来书院担任‘进学班’经义主讲?束脩暂薄,但必以师礼相待!”

周明礼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深深的感动与激动。他再次深深作揖,声音微颤:“山长不以明礼贫寒浅薄相弃,反委以重任,此乃知遇之恩!明礼敢不从命!定当竭尽驽钝,以报山长!”

书院,终于迎来了一位真正有功名在身、学识扎实的“正统”夫子!这无疑是对外间质疑最有力的回应。

送走最后一位家长,暮色已沉。

忠伯站在廊下,看着正低头用炭笔在画板上飞快涂抹着今日家长来访场景的安心,目光复杂而慈爱。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安心的肩,声音压得很低:“安心,记住。你是小姐的书童,是小姐最信任的人。你的手,你的眼,你的心,都要用在帮衬小姐上。书院的学生很多,但能像你这样近身侍奉小姐、替她分忧解难的,只有你一个。莫要把自己,和那些学生混作一体了,明白吗?” 话语里带着提点,更带着深沉的维护。

安心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忠伯,用力地点点头。她放下画板,伸出小手,比划了几个只有忠伯才懂的手势,意思是:“谢谢舅舅,安心明白。安心永远是小姐的书童。” 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暖。

忠伯欣慰地笑了笑,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柔和。

喧嚣散尽,李庇踱步到正在查看新一批陶字模烧制情况的林晚身边。

他看着庭院里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三三两两讨论着今日见闻的学生们,又看看远处还在冒着袅袅青烟的窑炉和纸浆池,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林山长,书院气象日新,李某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只是……”

他指了指那些忙碌的小身影,“这些学生,半是读书,半是做工。李某投入的钱粮,如同流水。不知山长心中,可有盘算?何时,这格物书院,能不再需要李某这‘钱袋子’,真正自给自足,甚至……有所盈余?” 商人本色,终究要落在实处。

林晚拿起一个刚刚冷却、还带着余温的陶字模,指尖摩挲着上面凸起的反字,目光沉静而锐利,如同在掂量着未来的分量。

“李少爷,请看。”她指向窑炉,“活字之难,首在字模。陶土易裂,火候难控。这一窑,字模完好率不足三成。但我已调整了陶土配比,下一窑,有望达到五成。字模数量足够,排版架完善,我们便可接些简单的印刷活计,如蒙学字帖、农事历书,薄利而多销,此为开源之一。”

她又指向溪边的纸浆池:“造纸亦是关键。现下所出之纸,粗糙易洇,仅堪习字。需不断改良工艺,提升纸质。若能造出细腻坚韧、可印书之纸,其利更厚。此乃开源之二。”

“后山开垦之田,秋播在即。石头带领‘实践组’,正按我所授的轮作套种之法规划。若天公作美,明年夏收,书院口粮或可自给大半,此乃节流之基。”

林晚放下字模,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庇:“至于盈利?李少爷,当我们的活字能印出清晰价廉的书籍,当我们的纸张能承载墨香传世,当我们的学生所造农具器械能惠及乡邻,当松涛书院之名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盈利,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我向员外保证,最迟明年此时,书院定能自负盈亏!甚至,为员外带来意想不到的回报!”

她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力量,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墨香四溢、书声琅琅、仓廪充实的未来。

李庇看着眼前林晚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的疑虑竟被一种莫名的信心取代,他抚掌而笑:“好!有山长此言,李某便安心了!静待佳音!”

暮色四合,书院渐渐安静下来。

林晚信步走在廊下,看着修缮一新的瓦顶,听着远处学生宿舍传来隐约的私语声。

她走到西厢,赵五正就着油灯,在沙盘上反复练习着明日要教的几个生字,神情专注。

“赵先生,启蒙班的孩子们,可还跟得上?”

赵五闻声抬头,见是林晚,连忙起身:“山长!跟得上,跟得上!有几个娃子脑子灵光得很,一点就透!就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就是我没上过学……怕误了孩子。”

“无妨。”林晚微笑,“先生夜晚勤学,白日更能明白教的是识字明理,是心算之法,是言语之道,真才实学是根本。孩子们能懂,能学以致用,便是先生的大功。”

赵五闻言,脸上露出释然又感激的笑容,用力点头。

行至书院大门处,只见耿二正低声对几个年纪稍长、眼神机灵的学生吩咐着什么。小七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耿二身边,听得聚精会神。

“耿二叔,”林晚走近,“挑人的事,可有眉目了?”

耿二见是林晚,肃容道:“回山长,按您的吩咐,从流民和本地赤贫孤儿中,初步遴选了六个小子,都是机灵、能吃苦、根底清白的。属下正让小七带他们熟悉书院周边地形,教些基本的警戒和传讯之法。” 他指的,正是建立一支守护书院力量的雏形。

林晚目光扫过那几个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却眼神坚毅的少年,点了点头:“很好。循序渐进,以忠义为本,以守护书院和同窗为责。”

她的目光随即落到小七身上。这孩子对情报和探索的天赋,在“察微组”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七,”林晚蹲下身,平视着小七那双过于早慧、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你天赋异禀,心思敏锐,远超同龄人。这书院,对你而言,会不会太小了?将来……可有想过离开,去更广阔的天地?” 她问得直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小七闻言,那双总是带着观察和审视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林晚的身影。

他没有丝毫犹豫,挺起小小的胸膛,声音清脆而坚定:“山长在哪,小七就在哪!书院的天地,就是最大的天地!我要帮山长,把这里变成天下最厉害的地方!” 他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信仰的光芒。

林晚微微一怔,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七的肩膀,没有再多言。

暮色苍茫,远山如黛。林晚独自站在书院那扇重新加固过的大门下,回望身后。

破败的屋舍正被一点点修补,荒芜的土地正被一锄锄开垦,沉寂的知识正被一颗颗年轻的心唤醒。

有离开的浮沙,更有沉淀的真金;有外界的风雨,更有内部的凝聚;有眼前的困顿,更有清晰可见的、充满希望的路径。

夜风拂过,带着泥土、草木和新纸的气息。林晚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一片澄澈。

格物书院,正如这山间的竹笋,纵使身压巨石,亦在沉默中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而她,便是那掘开巨石,引领新竹向天生长的人。前路漫漫,此心愈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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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乱世开黑心教辅班
连载中素风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