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警告

今晨祝若言起来,听丫鬟提及小雪昨夜没回来。这猫向来乖巧黏人,按理不会出去那么久,祝若言梳洗完了,与丫鬟一同在院中寻找起来。

找了许久,终在后院里那棵高大的柳树上发现了小雪。

它团着白净的身子蜷在杂乱的枝丫间,想是怕高,一动不敢动,听到祝若言唤它,才微弱的回应两声。

祝若言命人搬来梯子,那几个丫鬟也怕高,她便自己提起裙摆爬上去接它。

踏上枝桠,她朝小雪伸出手:“乖,别怕,快下来。”

小雪一见她便叫起来,却不知为何,仍旧纹丝不动。

祝若言又往上走了几步,到梯子顶端,摊开手欲再唤小雪,脚下猛地一阵晃动,原本搭得好好的梯子突然迅速歪斜,在众人的惊呼中直接坠下来。

祝若言脸色一变,身躯紧跟着从梯子上摔落,还未从漫天眩晕里醒神,便落入熟悉的怀抱里。

睁眼,曲流觞的面容突现眼前,他牢牢接住她,呼吸急促,紧张不已,目光率先扫向树顶,透出莫名的冷沉,复低头察看她:“没事吧?”

掉下来的过程太快,祝若言还有些恍惚:“没事。”

曲流觞放下她:“怎的这么不当心,爬那么高。”

“小雪在树上。”祝若言觉出手臂处传出阵阵锐痛,不禁皱了眉,曲流觞撩开她衣袖,见她白皙的手臂上多出道划伤。

祝若言瞧了两眼:“不碍事的,一点小伤。”

曲流觞也不在多说,吩咐丫鬟回房去帮祝若言包扎。

待她们离开,他沉出口气,仰头冲树上藏着的人断喝道:“滚下来!”

青枝在树顶显露出身形,顿感无趣,方抬脚预备下来,曲流觞灌了妖力的手已不耐地抚上树干,只一下,便将她高高的树顶震落。

狼狈掉下来,她使了轻功才勉强站稳,差点崴到脚。

曲流觞俊气的面上满是深沉的恼怒,像她触及了什么禁忌。

惹火他,青枝倒觉得解气,她避开几步,指甲拨弄怀里白猫的耳朵:“我不过开个玩笑,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吧。”

小雪被她禁锢住,挣扎不了,瞳孔戒备地在青枝与曲流觞身上来回打转。

曲流觞想,它过往对他如此凶,也是出于兽类的灵敏,感应出他不是凡人吧,最初他一靠近祝若言,它便显得焦躁不安,哪怕到如今,依然对他怀有戒心。

他命令道:“放开它。”

青枝笑意灿烂,提住小雪后颈,任它在半空中蹬着腿扑腾:“你从前不是最厌恶这些兽类了吗?现在为了那个女人,连这也能忍受了?”

“与你无关!”曲流觞怒道,“你方才为何要那么做!”

他那会儿来园中,正巧发现青枝隐在树上,抱着小雪盯看下面的祝若言,祝若言瞧不见她,爬上树想来接小雪,她却骤然动法术推翻了祝若言脚下的梯子。

隔得太远,他没有来得及看清她当时是何种神情,想来,也是一如既往的,满脸懵懂无辜吧,好像全然不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祝若言必会受伤。

青枝道:“好玩啊,我以前从来没见你那么紧张过谁,现在可算见到了呢。”

她清亮的眼里满是灵气与狡黠,像说了个好听的笑话等着他笑,可他心里,只感到一阵寒意。

“这么多年过去,你果然还是没变,永远都只顾自己开心,你何时,也能考虑下旁人?”他没像她预料的那样勃然大怒,转而用种平稳的态度垂眸道。

这样直接了当的问话,青枝接不上来,表情透出些无措。

曲流觞道:“你天真,你无知,所以你便可这般无所顾忌去戏弄伤害他人,青枝,这百年来我因何总是避着你,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青枝的面色一点点暗下去。

曲流觞逼视她,语调清晰而有力,每个字都砸在她心上:“过去在山里,只要听闻我喜欢什么,你便要找来那东西当着我的面损毁糟蹋,我与谁关系近点,你便要捉弄他们,威胁他们离我远一些,我身边所有人都被你恶意戏耍过,每每被我质问,你都一脸无辜,说你做这些只是想引我注意,似乎我若还咄咄逼人,反倒是我的过错,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默然,他又扬起声调:“我说过很多次了,这种拿我身边人取乐的方式,我很厌恶,今日,我再说一次,我不讨厌天真的人,可我讨厌仗着天真无理取闹的人,我不是灵均,没有义务惯着你,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我只警告你最后一次,离她远点!”

过往他高傲无视她时,青枝总能厚着脸皮与他较真抬杠,此时突然被这样认真冷淡的告诫,她心里反倒更难受了。

他好像在指着祝若言,对她直白的宣誓主权:她是我的,你别碰。

曲流觞道:“你听懂了吗?”

简短几个字成功逼出青枝的眼泪。

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竭力压制着哭腔:“那个女人平平无奇,根本没有半点独特之处,你阅尽千帆,就看上这么个人?”

看来她还是没太听懂,曲流觞本不想将话说得太死,此刻却不得不道:“她是我的人,用不着你来过眼,而且,我希望你离她远点,也希望你离我远点,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青枝彻底崩溃,摔下小雪哭喊出来:“她不过一个庸常的凡人,哪里值得你这么维护她!”

曲流觞解去小雪身上的法术,等它迈脚钻进花丛里,才道:“她值得。”

“曲流觞!”她扑上去用尽全力抱住他,到了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曲流觞蓦地甩开她:“青枝,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拒绝之意,只差当面对你吼出来了,到底一同出自幽篁山,我不想闹得那么难看,你也不要逼我。”

他果然是知道的,戳破这层窗户纸,她多年来的单相思,到底成了笑话,是了,从头至尾,他都没喜欢过她,一丝一毫都没有,是她不知羞耻,多番纠缠。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含泪冷笑:“你以为没有我,你真能与她长久吗?”

曲流觞眸光一沉。

青枝抹去眼泪,恢复过往的骄傲神态:“在这凡间待了三年,你不会真以为自己也是个凡人吧?你好好看看,你与我,都是这些凡人视之为敌的妖!”

曲流觞漠然道:“这点,我比你清楚。”

青枝不甘就此认输:“自古人妖殊途,天命难违,你如今这么爱她,等有朝一日你的身份瞒不住的时候,你放在心尖上的这个人,还会不会不顾世人眼光仍旧与你在一起?你以为这些凡人都是好人吗?他们,不过是这天底下最无情无义之辈。”

曲流觞指骨攥得发白:“她与那些人不一样。”

“哦?”青枝嗤笑,“你就这么肯定吗?”

曲流觞也笑了,不屑于她的叱问:“等你到了过情弦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命定的人,你也许便不会有此问题,这世上,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让你懂什么叫情,我只告诉你,无论来日她会不会让我失望,我都甘之如饴,这些,你不曾经历,也不懂,更没资格问我。”

***

从曲府出来,走在大街上,青枝有一瞬的迷惘。

原以为与曲流觞吵了架,道破多年心事,她会暴哭,会痛心,不料到这会儿,她居然哭不出来,心里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不服气。

他凭什么说她不懂!

情爱是个什么东西,她喜欢他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

至于她的情弦,从前也缠着老龟给她算过,老龟说她命定的人不在凡世,就在幽篁山。

那么,这个人也定然与她一样,是妖了。曾以为曲流觞就是那个人,如今看来,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什么狗屁情爱,她喜欢他几百年,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才相处几年的凡人?那个女的长得也不怎么样,弱不禁风的,她实在想不出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青枝拍拍胸脯,克制心间翻滚不息的怒意。

曲流觞,你等着!

路边忽然滚过来只蹴鞠,滴溜溜停在青枝跟前,青枝抬脚压住它,没一会儿,前方跑来三四个满头大汗的小孩。

他们见到她脚下蹴鞠,眼睛一亮,过来甜甜唤道:“姐姐,这只蹴鞠是我们的。”

有小孩奶声奶气地附和:“对。”

青枝目视那孩子可爱的眸子,磨下牙根,鞋尖挑起蹴鞠接住,过去揉着他肉嘟嘟的脸:“小孩,你说,我长得丑吗?”

那孩子摇头道:“不,姐姐,你可好看了。”

青枝抚下自己的脸,忽觉心情好了那么一丁点,她笑起来:“姐姐陪你们玩好不好?”

不远处,昭歌三人落座在路边的茶铺中,招手要了壶茶。

他三人在上城内闲逛了半日,这会儿才随意找处地方歇脚。

昭歌正给尹惊舞详细讲述下城内弄影一事的前因,身边冷不丁窜过去个半大的孩子,那孩童勾到她的凳子腿,原地打个趔趄,被她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小孩站稳了,看都没看她便两眼放光地跑远了。

昭歌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原是一堆孩子正在巷子里玩蹴鞠,角落里放着个破烂的竹筐,这会儿他们正大呼小叫地抢着往里踢。

引人注目的是,那堆孩子间,还夹杂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孩子欢快的笑声里,不时响起她清脆的呼呵:“快踢!哎呀,你们怎么这么笨!”

昭歌笑了笑,待茶上来,继续给尹惊舞讲:“现在想起来,我好似忽视了一件事,那日在城外截杀弄影时,我记得,她原本已经甘愿赴死了,只是不知王九阳与她对招时说了什么,她脸色大变,暴怒而起,甚至还失手杀了个人,如今细想,总觉不对。”

雪夜忆起当时现场场景,那会人多眼杂,他远离人群,倒是无意看见了一二:“我想,他是故意激怒弄影的吧,我隐约瞧见,那个士兵,像是他故意扯来挡在面前的。”

尹惊舞道:“真卑鄙,身为捉妖师,竟然那么不顾凡人性命。”

昭歌愤愤道:“可惜我竟没有当场揭穿他。”

不过,以樊家的作风,哪怕当场抓住,他们也必然不会承认。

这家人,将自己的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道:“其实,樊家在除妖途中无视凡人性命的事,不止如此,我有一事压在心底已久,几个月前,我途径临江时,在城外遇到个樵夫,他与我讲了他们庄子上的一件奇事,事关一只猫妖。”

这猫妖的故事还未开始讲述,不知哪里炸开阵凄厉的哭声。

昭歌一听,动静是从方才经过的那个巷子里传出来的。

雪夜道:“像是那群孩子起了冲突。”

到那哭声愈演愈烈,还多了个妇人高一声低一声的指责,昭歌想需要过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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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人间除妖
连载中司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