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岑奕抬眼看着身边这个陌生的家伙。他长得颇为奇怪,通身金黄,散着莹莹的光,没有面孔,却状似一个纤瘦的人形。
这家伙从警察抓他的时候就出现了,跟在他身边,只是一开始不曾说话。方才那两个警察出去后,他才开口。
他的声音也优美得古怪,音色仿佛在流动一般,时刻发生变化,却怎么听都好听。
这家伙自称哈珀,问他别的,又一问三不知了,只是静谧地站着,仿佛一个幻觉。
幻觉……是,他像极了一个幻觉。
一路上除了自己,没有人看见他。
岑奕垂下头,自言自语:“难道我真的……出现幻觉了吗?我杀人了?爸爸妈妈是假的?不……怎么可能呢?”
警察周而复返,解开他身上的镣铐,带他离开审讯室。
他们把他带上车,送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疗养院里看管着。他被安排在一间洁白的病房里,门口有两个守卫,窗外安了防护栏。
岑奕成日躺在床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个自称哈珀的黄金荧光人。
第三日,屋子里出现了会说话的鸢尾花。
第四日,出现了一只爱骂人的鸟。
第五日,出现了一只玩偶公主。
他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第六日,他被带到了法庭上。
法官是一个年轻人,看着不太正经。红色挂耳染羊毛卷短发,左耳七个耳饰,右耳四个,上嘴唇还打了唇钉。
他装模作样穿了身法官袍,正襟危坐,俯视着岑奕,始终沉默着。
双方举证质证,流程走完后,他仍然沉默着。
“法官大人,该您宣判结果了。”公诉人提醒道。
法官才回过神似的,看向手中的文件。宣判结果早就写在上面了。无论过程如何,这个结果,早已经被上面的人买断了。
他的手抚了抚文件的纸张,依旧没有开口。
智脑通讯通过耳后的脑机接口被强行接通,上司在通讯里呵斥道:“李祀清,你在发什么呆?赶紧宣判!照着读就行!”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官司买卖。
李祀清看着法官席对面坐着的犯罪嫌疑人岑奕。那家伙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偶尔窃窃私语,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一样。
但是根据资料显示,这家伙没有改装耳后接口,连最普遍的脑机接口都没有用过,一直用的是外接设备智脑手环,更别说被捕以后他的所有科技设备都被没收了。
他不可能在通过脑机接口和别人对话。
李祀清抬起手,按了一下脑机接口,弹出装置,他把脑机接口取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本庭宣判,犯罪嫌疑人岑奕——”
岑奕依旧没有抬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不承担刑事责……唔……放开我!……唔……”他说得很快,怕没法说了似的。
实际上,他的担心颇为正确,没等他说话,便突然从两边窜出四个黑衣人,捂住李祀清的嘴,把他拖走了。
岑奕听到异动,下意识抬头去看,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其中一个黑衣人站在法官席上,对法庭上的其他人解释:“李法官最近休息不好,开始说胡话了,由我代替宣判。”
他低头看文件,照着读,“犯罪嫌疑人岑奕有罪,判两年时间刑。”匆匆读完,也不管合不合规,拖着李祀清就走了。
岑奕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买了他的官司,而那个法官拒绝交易,选择按照法律宣判,但是被其他人阻止了,还被带走。他下意识站起来,探头过去,希望看看那名法官往哪去了。
法警不给他机会,架起他的胳膊,扯着他强行把他带走。
另外一边,李祀清被拖到走廊,摔在墙上。
上司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吼道:“你在闹什么?你不要前途了?”
李祀清从墙上滑下来,坐在地上,偏过脑袋,不说话。
上司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怒气更甚:“你不要前途,不要害得大家都没钱赚!你要清高,你要正义,你自己滚出公正署做你的梦去!读你的童话书去!别在这碍大家的路!”
他气不过,狠狠踹在李祀清的肚子上。
李祀清蜷着,缩成一团。
他指着李祀清的鼻子,骂道:“收拾你的东西,滚出去!晦气东西,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以后穷得捡垃圾吃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滚!”
李祀清收拾了东西,揉了揉被打肿的脸颊,抱着纸箱灰溜溜地离开公正署,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着咒骂:“秃头怪,三根毛,脑袋上面亮堂堂。”
“你说什么?”
正在走廊里气得来回踱步的上司捕捉到“秃头”两个字,怒不可遏,吼着问。
“啊呀!”发现自己的咒骂被听见后,李祀清连忙操作系统,弹出脚底的轮子来,飞速逃跑,“被秃头怪听见了。”
他这话说得声音不小,秃头怪上司这次听得清清楚楚,气得甩出一把飞刀扔向李祀清。李祀清将驾驶权限放给智能管家,灵敏地躲闪,快速地逃离现场。
“李祀清!别让我逮到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怒急攻心的秃头怪上司只能一边捂着心脏一边怒吼。
李祀清装的逃跑轮子是出了门的灵敏快捷,火箭筒都追不上。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胆小惜命,一点攻击设备都没买过,全买了防御和逃跑的装置。
跑出公正署的李祀清在网上租了辆飞车,抱着东西坐进去,把纸箱放到身边,设置了驾驶路线。
启动飞车后,又放下座椅,躺在椅子上,看着天窗外飞速流逝的天空。
李祀清又一次揉了揉脸,嘀咕道:“忘记给脸也上防御了,还剩一点钱,得装一个好点的皮肤,不然之后捡垃圾吃的时候还得挨打。”想着,他开始浏览商城。
这个HDD高密度纳米合金皮肤看起来不错,防御值高,主要是还流光溢彩的,颜值也高,蛮炫酷的。
这个I-D43光子聚合生物膜皮肤看起来更好一点,仿真皮肤,高精尖的坦克仿生人士兵用的也是这款皮肤。
思索了一会儿,他下单了I-D43光子聚合生物膜,并预约了两小时后的手术。虽然这个HDD高密度纳米合金皮肤看起来更好看一点,但他还是更注重防御力。
I-D43光子聚合生物膜皮肤是他在市面上能买到到最好的防御皮肤了。李祀清看了一下余额,还剩53645椰果币。这款皮肤正好5万。
他每月工资500椰果币,而这场官司能卖200万椰果币,作为法官,分到他头上也得有50万。但是他拒绝了交易,这50万只能打水漂了。
每月的工资对他来说只是聊胜于无,能有存款升级自己的防御,还依靠他每天下了班以后捡垃圾卖的钱。
每个城市外围都是巨大的垃圾海,普通市民一般不愿意踏足,只有买不到工作又没有钱的人才住在垃圾海里,每天依靠翻找其他市民产生的厨余垃圾生活。
李祀清是个怪胎,他有稳定工作,还会每天带着防毒面具和一身防护服深入垃圾海里,到其他贫民不敢深入的地方寻宝。
有时候能捡到一些了不得的宝贝,他就挂到网上卖掉。有人专门搜集这些古旧的宝贝收藏,比如什么上世纪的仿生人手臂模组,什么二百五十年前发布的全息头盔破损版。
有时候淘不到宝,又实在没钱了,他就自己制作一些宝贝卖掉。
比如仿二手内衣,泡在脏水里三天,再晾干,假装被穿包浆了,再谎称是巨星大梦狗穿过的,高价卖出去。
他做旧手段一流,又精通网络逃窜技巧,至今还没有人找他的茬。
上当的傻子不少。能有钱花巨款买这种破烂玩意儿的,多是水果区的上层富人们。李祀清对他们毫无同情心。
做完手术,李祀清抱着纸箱,来到垃圾海前,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脸颊弹出防毒面罩,遮住脸。背后也钻出一张反光膜,把他整个人包裹在防护衣里面。
李祀清闲庭信步地走近垃圾海,深入内里,找到地方,开始挖掘,挖了没一会儿,露出里面的钢铁窨井盖。
撬开盖,他跳进去,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脱去防护衣,放到右手边。右手边弹出一个垃圾箱,吃掉脱下的防护衣。
李祀清闭上眼,四面喷出消毒水,又吹出热风烘干。
他睁开眼,向前走,推开门,里面赫然是一个温馨的卧室,在他进门后自动亮了灯。
这里就是他偷偷在垃圾海之下搭建的秘密基地,他的家。他专门买了高强度的防御材料,自己设计图纸,一点点亲自搭建的。
期间也遇到不少困难,搭建初期,有些流浪汉试图把他的材料搬走卖掉,幸好他在每一个材料上都安装了追踪仪,这才一个个揍扁流浪汉追回材料。
可以说,这方圆百里的流浪汉都挨过他的拳头。虽说他没有升级攻击设备,但是,对付□□的流浪汉,他那双铁拳就够痛了。
李祀清进门,脱下外衣,随手丢在一边,把自己窝进懒人沙发里,翘着腿,浏览网络,开始投简历寻找新工作。
智能管家激活,取走他的外衣,自动清洗。
李祀清惦记着那个被判两年时间刑的岑奕,又上网花了点钱,买到了岑奕的现在的信息。
岑奕已经被投入睡眠仓里,开始服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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