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终于醒了

再睁开眼,已经是白垩历501年12月23日。

睡眠仓自动弹出,岑奕爬起来,看着四周,发了会儿呆。

天花板发着蓝光,房间里共有三列十排睡眠仓,只有他这一间到时间弹出来了。没有通讯设备,他看不出时间。

这房间里竟没有看守。

他记得他被投入睡眠仓前,屋子里每隔五排就有两个看守前后守着。

岑奕的睡眠仓在最上层,他费了点心思从一米五高的高度跳下去,四处看了看。睡眠仓的门上写着他们的姓名和刑期,这几个都是五十年的。

“岑奕!”

岑奕骤然听见妈妈的叫声,停下脚步,回过头,什么都没看见。

“妈妈?”他喊,绕道后面四处看。

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岑奕!”

妈妈的声音又出现了,似乎在四面八方,又似乎就在身后。

岑奕找了一阵,顿住了,喃喃道:“是幻觉吗……”

他下定决心不再管耳边的声音,走到门边,发现大门紧锁,而他没有开锁的生物信息。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又什么也看不见。

真是古怪。

就算这个世界再荒诞,也不至于监狱里大晚上没人看着吧。

劳动力那么廉价,十块就能买到一个人的十小时工作时间。椰果币的命名权是拍卖的,但是行政署自己发布的电子货币,没道理连这点钱都没有,大不了改个数据又是一笔巨款。

他也无事可做,盘腿坐在门口,等着有人给他开门。

正等着,又有一间睡眠仓弹出来了。

那人醒来后,也是四下看了看,耳后爬出来,问岑奕:“看守呢?”

岑奕摊摊手,说:“我一醒来就没看见看守。”

“真奇怪,监狱里怎么能没人呢?”那人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岑奕眼跟前。

岑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怎么?找着看守了?”

那人看他一眼,嘀咕:“总之我不信没人看着。”

他又绕着禁闭的大门仔细研究,又将自己的手掌按上去比对生物信息,毫不意外地无功而返了。

“怎么会真的没有人看着!”

那人不敢相信地抓抓自己的脑袋,四下看了下,找到监控的地方手舞足蹈地挥舞起来:“嗨,你好,有人吗?我,在这里!出来了!怎么离开啊!”

岑奕看着他蹦来蹦去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别蹦了,坐着等等呗,估计一会儿就来了。真没人你蹦也没有,还不如给钱来得快。”

那人只好偃旗息鼓,绕到岑奕旁边蹲着。

“兄弟,我叫王大,偷了个东西被判了十年,你怎么进来的?”

“我被人买了官司,判了两年。”

回答后,岑奕又开始稀奇,“你也被买了官司?时间刑在法律里至少都是三十年起步,你这十年没有根据啊。”

那人摇摇头说:“这倒没有。那法官本来是准备给我判三年监狱刑的,忽然来了个跟他说监狱没位置了,那法官想了一下给我判了十年时间刑。”

“嚯,还真离奇。”岑奕唏嘘,“也不好说是轻了还是重了,虽然不用亲自服刑,但刑期还是长了。”

“这倒是,兄弟你怎么回事?得罪什么有钱人了?怎么还被买官司了?”那人好奇。

“我也不知道,”岑奕说来自己也怪,“我当天和爸妈在家看电影呢,忽然警察上门把我带走说我杀人了,还说我爸妈是幻觉。”

“审判当日,那法官原本要判我无责,但又被四个黑衣人拦了下来,很不合规地判我有罪,两年时间刑。”

那人也古怪:“两年时间刑……确实古怪,也不好说是跟你有仇还是保你,若是有仇,倒不如直接买死刑,死刑的价格比其他刑罚的价格都低,何苦多花这钱?若是要保你,你本来就不用坐牢,又平白无故给你多加了两年时间刑。”

“我也觉得古怪,”岑奕诉苦,“还有他们说我精神有问题,我也觉得古怪。若说我有病,为什么他们带走我后才显露端倪?从前我没一点发现呢?”

那人这次倒不赞同他:“你既病了,自然不知道自己发病了。也许从前就有异常,你自己不曾发现呢?”

“可是,有什么异常呢?”

“这你不该问我。”那人说,“我又不认识你。你不如从头回想,你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异常?”

岑奕仔细回忆着:“我出生在蔬菜区葫芦街南瓜小区……”

那人惊异地打断:“你居然出生在蔬菜区?还有房子?”

岑奕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那人叫道,“你家有房子!你是个富人!”

岑奕觉得疑惑:“我不是富人,我家只是有房子,而且只在蔬菜区。”

那人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儿:“好吧,也许是我第一次遇到家里在蔬菜区有房子的朋友,果蔬市的大部分人都居无定所,或者在一些破旧小楼里住着,包括我。”

“那我继续说,我出生以后,妈妈很高兴,专门买了烟花庆祝。爸爸在家里坐月子……”

那人又打断:“你家是爸爸生孩子?”

“对,这不稀奇吧?男人的身体不是更适合生孩子吗?”岑奕问。

“这不稀奇,我想问的是,既然你爸爸亲自生育孩子,那不可能有公司要他。你妈妈的工作是什么?”

岑奕陷入了思考。

“我没问过……不,妈妈没告诉我。”

“这有点古怪,”那人说,“也许是你的记忆出了问题。你没工作过……你确实没工作过吧?”

“没有。”

那人点点头,继续说:“你没工作过,不知道行情,不知道什么工作能够刚好养活一家人,所以就编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爸妈确实是假象?”岑奕脸上显露出迷茫。

“有这种可能。”那人纠正道,“我们要严谨,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是假象的可能性变高了一点。”

“好的,我继续说,”岑奕回忆,“我出生以后就去葫芦小学上学,后来考到了水蜜桃大学,毕业后待业在家。”

“古怪!”那人判断,“怎么只读到本科?这年头不读到博士怎么能找到工作的?你爸妈怎么能放任你堕落呢?”

岑奕深感压力:“本科毕业就算堕落了吗?大哥你什么学历?”

“牡丹大学信息技术博士。”那人道。

岑奕顿感自卑。

花木市的教育一向优越。更别说洲际联盟排行第一的牡丹大学了。岑奕考上的水蜜桃大学在洲际联盟的排行已经上千开头了。

“那大哥你怎么沦落到偷东西的地步的?”岑奕匪夷所思。

“找不到工作啊!”那人理所当然道,“我只是博士而已,联盟里的博士那么多,我算什么东西?”

“不是吧,大哥你都找不到工作?”岑奕开始反思,“那我妈是怎么找到工作的?”

“买的咯。”那人道,“现在工作不都是那么来的吗?”

“那大哥你怎么读那么高的学历?”

“被骗了呗,”那人耸耸肩,“从小学起就有人灌输不考博士找不到工作的思想,主要也是因为大学也靠我们的学费赚钱,没有人往上考就没有钱赚——我现在还有助学贷款没有还清呢。”

“大哥欠了多少?”

“嗯……”那人想了想,“一两百万吧。”

“这能还清吗?”岑奕咋舌,“现在能找到的工作差不多月薪都在三百到五百间,就算大哥运气亨通,找到个一千的工作,也要不吃不喝一两百年才能还够钱。”

“对啊,而且我不还够钱,连死的资格也没有。”那人赞同地点点头,“到时候集团会提取我的记忆,把我转移到仿生人身上继续给他们打工。”

“这也太贪婪了!”

“谁说不是呢?”那人耸了下肩,“总之我是摆烂了,大不了把我做成仿生人,到时还免费得到永生了,也不亏。”

“这倒确实。”岑奕赞同,“另外我刚刚忽然想到,我家里妈妈是有工作的,如果我的妈妈是假的,那我读到大学的学费和这么多年来的日常开销,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对,这是一个疑虑。”那人也赞同地点点头,“并且,我刚刚一时没有想到的古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亲自孕育孩子了。一般都是提取基因送到生育公司重新组合,配出一个孩子来。”

“愿意提供精子和卵子进行受精的家庭就已经算足够传统了,你家里,居然还在用几个世纪前的技术,让你爸爸亲自孕育孩子?”

岑奕也陷入了思考,道:“也许是我的家庭比较过于传统,比较纯爱呢?”

“也许?”那人质疑,“你评估你的父母依旧用的是猜测,我可以认定为你对你的家人亳不了解吗?”

岑奕被问住了。

他回忆起过往,爸爸贤惠淑德,妈妈威严可靠,传统,但是单薄。他惊恐地发现,他甚至不记得妈妈和爸爸的名字。

他们似乎都像是NPC一样,只忠于自己的身份,没有身份以外的任何信息。

妈妈是可靠的顶梁柱,赚钱养家,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在外面乱搞,虽然有时候对爸爸和自己有点忽略,但她在外面工作已经够累了。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女人。

爸爸也是温柔贤惠的丈夫,做得一手好菜,记得家里所有人的口味,还细心地替家里人手洗所有衣物,记录家里的每一笔开销。

虽然有时候有点婆婆妈妈招人烦,但爸爸永远是最贤惠的爸爸。

可是,除此之外呢?

妈妈的名字呢?爸爸的爱好呢?

“难道我妈妈爸爸真的是记得吗?”岑奕陷入了恐惧的思维反刍中。

“不,”那人说,“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也有一种可能,他们都是真的,是公正署的人在说谎。你应该知道这事并不罕见。”

“对!”岑奕惶恐地大声肯定,“他们可能在说谎!”

“他们说你杀了人,杀了谁?什么时候?在哪儿杀的?”

“在家,在我们看电影的时候,他们说我杀了……”岑奕回忆起当日庭审的事情,“我的姐姐,岑雪?”

“你对这个人有记忆吗?”

“毫无记忆。我根本不认识她。我没有姐姐。”

“你仔细回忆过去,有没有可能有些事情是姐姐做的,而不是你妈妈或你爸爸做的?”

岑奕回忆。工作的是姐姐?洗衣做饭的是姐姐?不,不可能,一个人怎么能做得了这么多事情。

难道是借助科技?

可是,他们家里没有什么高科技产品,活得就像是在黄金时代一样。他连脑机接口都没有安装,通讯也是用最老旧的智能手环。

他陷入沉思。

忽然,大门打开了。

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守卫看向坐在门边的岑奕,面色凝重,问:“你在跟谁说话?”

岑奕正要回头指向那人,却发现自己身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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