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沉默的闹剧以乐文柏的强势手段告终。岛上的人只以为来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收购了这个极具吸引力的度假岛。
却不知晓他们其实与死神擦肩而过。
两天后贺晴注射了血清解药,在一群专家来来回回的研究下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被放出这间临时实验室。
门外有人等他已久,领着他上电梯来到顶层,走进了一个非常空旷的大厅,里面只有一个人。
贺晴走进去后,领着他来的那个人就连忙按了下行,似乎一秒也不想停留在这。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抬步走向那个坐在露天玻璃窗前的人,那人长发随意披散着,坐姿十分悠闲,翘着二郎腿也没让他丢失自己的仪态,手里拿了杯咖啡。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珉涛还没醒,等他醒来由他定你的罪。”乐文柏拿着咖啡没喝,看着走过来的贺晴说道。
那种上位者的气质浑然天成,可偏偏镜片下的眉眼中都是戾气,在黄昏的光阴下显得黑白分明。
贺晴还是第一次站这么高看黄昏下的海,他感觉平时看不全的太阳居然都小了很多,海水平静无波,被染成了金黄色,离得近的人才知道,那片海风有多呼啸,浪有多大。
乐文柏见人没理自己,居然在看窗外的景色,他一挑眉,也转头看去,淡淡问道:“怎么?想好自己要葬在哪片海区的鱼腹里了?”
正在欣赏美景的贺晴呼吸一滞,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咱能不能换种威胁手段?
压下那种心梗的感觉,他笑的有些讨好,“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我见过太多你这种人,看多了总觉得恶心。”乐文柏喝了一口咖啡,语气平淡,微微笑着,“为了活命,必须让自己有一张游刃有余的人皮。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看人皮,我喜欢剥了皮和人说话。”
他目光落在贺晴那张逐渐冷漠的脸上,嘴角的笑意渐浓,他把手里的咖啡随手放回了桌上,态度温和,“别紧张,我还要谢谢你。”
“你有什么可谢我的。”贺晴冷着脸回道,目光扫过桌上一沓资料,双手插进了兜里,深吸一口气,扬扬脖子,做出了一副“要杀要剐利索点”的模样。
“自然是谢你没让珉涛参与,他如果出现在这件事里,会让我很头疼,你让我少了很多麻烦。”乐文柏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好笑,饶有趣味打量着,“他睡得还算安逸,你不去看看他?没准能早点醒过来。”
被他打了强效镇定剂当然睡得安逸。看出花儿来也不可能早点醒。
“没必要,我和他没什么关系。”贺晴转眼侧过身,躲避乐文柏打量的视线,沉默一会儿,说道:“我要见牧禾榕。”
乐文柏有些意外,可他也没多问,立即就吩咐了下去,等人被带走后,他才又端起了咖啡喝起来。
从另一边角落里悄无声息走出来一个人,走到乐文柏身边后,冷不丁跪了下去,磕在瓷砖上还有些响。
“他可比你有意思多了。收起你的小心思吧,小七,你和珉涛一起长大,心生爱慕也算正常,但嫉妒这种情绪却不是你该有的,我不爱多管闲事,下不为例。”
来人正是贺晴从头到尾都没见过的秦秘书,这人居然在短短几天里突然灰败下去,憔悴狼狈的比他们还惨,他低着头,被叫乳名也没多大反应,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许久之后才沉声答了句,“是。”
牧禾榕被关在了由杂物间改成的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架床。
贺晴去见他的时候,他的精神极度恍惚,躺在床上犹如尸体一般直挺挺,贺晴扯过椅子坐在旁边,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你背后有乐家,是我输了。”牧禾榕抬手捂着脸,哑着声音,扯起一阵阵冷笑。
“你还记得本木易的样子吗?”贺晴问道,他没理会牧禾榕的话,说了个毫无关系又能准确戳人的问题。
牧禾榕太阳穴一阵阵刺痛,恍惚间脑海里有些画面,那个神思悲戚的女人,空洞麻木的眼神,漠不关心的表情,在缪斯反应的影响下也是一副要死的模样。
“你提她做什么?想让我幡然醒悟?想让我有悔恨之心?”牧禾榕冷声道,面上居然十分淡漠,“那个女人有什么值得我后悔的?她唯一的价值就是给我研究。”
“但她把灵魂给了你。”贺晴缓缓说道,“缪斯不等于爱情,但一定高于爱情。”
他把进门时拿着的一个本子扔到了牧禾榕身上,那是他从牧禾榕的研究中,记录下来的关于“缪斯理论”的总结。
“那又怎么样。”牧禾榕依旧死咬不松口,起身看了一眼贺晴丢过来的本子,面上有些嘲讽,“就你这半吊子的东西还想总结缪斯理论?”
“你说你输给了我。”贺晴把手靠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把脚放在另一只大腿上翘起了腿,但他就没有乐文柏那种仪态了,纯粹就是个混社会的二流混子姿态,“那你怎么不把挂着风铃的那屋子烧了?没有里面的证据,你还能胜我一筹。”
牧禾榕想要开口的动作猛的停了下来,他盯着贺晴看,抿着唇脸色阴沉沉,却一直没有出声。
贺晴在救到乐珉涛后,就立马去看了那个他刻意留下的屋子,在旁边倒塌的废墟灰炭映衬下,那破败的屋子都显得新了不少,风铃还在不停歇的响,反正风吹,它就会响,一直响。
“你把它,挂在那个罪恶的屋子门口,想要做什么?”牧禾榕声音嘶哑低沉,但却罕见的破开了一个口,露出了柔软的内里。
“那是本木易两姐妹送你的礼物,你不会破坏它,你想让我毁了,这样你就能真正成为无牵无挂的行尸走肉,你倒是想得美。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不喜欢被人这么利用。”贺晴勾起了一个笑,斜歪着撑着头,“她们送你的东西你都保存的特别好,连那只大龄猫你都养的白白胖胖。”
牧禾榕低着头沉默。
“我之前问你,为什么你不觉得自己会死,你有答案了吗?”贺晴问道。
“……”牧禾榕沉默了很久,才闭着眼回答道:“缪斯这种神迹,千万人中也碰不到一个,很多人都觉得要么一辈子遇不上,遇上了就是一辈子。他们错了,从这种本能里,产生的不一定就是爱,也会有恨。”
“当一个人对一种行为有极端的情绪时,脑内控制情绪的那个地方就会失衡,会使这个人将所有事物包括喜欢不喜欢的一切排斥在外。本木易连她的妹妹都讨厌,你觉得她会爱我?我觉得不会。”
牧禾榕抬起头看着贺晴,“你应该很理解这种情绪。”
“抱歉,我共情一向很差。”贺晴抬手表示拒绝道德绑架,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那你爱她还是恨她?”
“我不爱她。”牧禾榕非常迅速的说道,停顿一秒又缓缓说道:“我也不恨她。”
“一切架构在本能之上产生的情感对我来说,都是强迫性的让我接受,我无法拒绝,但心里抗拒。缪斯虽然虚无缥缈,但在理论上这是成立的,和信息素的绝对压制一样成立。作为研究员,我应该更加理性的去看待这件事,但我却违背了理性,选择了唯心。我抗拒这种本能,试图寻找解除的方法,然后我失败了。”
牧禾榕仰头捂住脸,周身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暮气。
“难怪你们能成为缪斯。”贺晴听完有些感叹,摸了摸下巴,“你们的灵魂完美契合。”
牧禾榕觉得这句话简直是在侮辱他,表情有一瞬间扭曲。
贺晴走的时候把他钱包里的纸花留了下来,他拍拍牧禾榕,语气轻松带笑,“还是谢谢你把那屋子留下来,这花就当礼物送你了,那个屋子里有一罐子这种花,全是那两姐妹叠的,手可真巧。”
“我承认,你和我确实是同类人。”
只不过选择与结局如何,就完全各凭本事。他想,肯定是截然相反。
牧禾榕坐在桌子前看着那纸花很久很久,久到仿佛空气凝结,化身石像,才终于抬手缓慢的将扁平的纸花翻折,他举在眼前,在昏暗的灯光中好像看见了夜晚盛开的紫色木楹花。
这种花并不特别好看,没有玫瑰热烈,没有百合芬芳,也没有好闻的味道,只是在月光下,看起来宁静、深远、忧郁。
他一点点把这朵花给拆开,发现上面反复折叠的痕迹,指尖顿了顿,但还是继续拆,等到拆成一张完整平铺的纸币,他在这张最高额度的纸币上看到了一句话。
【大海能带走我,土地能掩埋我,但罪恶永远留在人间。】
一滴泪落在了纸币前,洇湿了木质的桌面,有人低声痛哭,别人的话犹在耳畔,但却像是响起了别的声音。
脑海里是构想出来的画面,在那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屋子里,被凌虐过的女孩面无表情的用笔芯一字一字写下罪状,然后冷漠的叠成纸花,塞进罐子里藏起来,而那些写着罪状的纸,是她们唯一收到的名为“奖励”的东西。
她们甚至连成为工具的资格都没有,一切都是有来有往的“交易”。
“我不恨他们,他们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恨的?恨是建立在有感情基础上的情绪,我对他们从来都不存在任何感情。你恨所有alpha,是因为你曾对其中某一个alpha抱有过期待与幻想。你产生了感情,你才能去恨。”
第二天牧禾榕悄无声息的死在了禁闭室里,震惊了所有人。
他的身上没有一点伤,趴在桌子上就像睡着了一样,甚至脸上还有半干的泪痕。
有专家觉得不科学,没日没夜的开始研究这个人的尸体,可他们只在牧禾榕胃里找到没消化完的纸币,纸币没毒,而这个人确确实实就是死了,停止了一切生理运转。
贺晴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在乐文柏询问的眼神中,他倒是还满脸笑嘻嘻,打哈哈一样说着:“他说他是个唯心的人,没准是灵魂被取走了吧?”
乐文柏一点也不相信这个最后见牧禾榕的人,说这种扯淡的话,他都准备动手将人扔海里了,实验室那边才给了他一个结论,说牧禾榕其实生理机制早就开始坏死,因为缪斯反应的缘故,他的精神与生理居然不是同步的,精神高度集中且亢奋,但身体确实逐步在这种影响中恶化。
而能撑这么久的原因,是牧禾榕研究的药品,他们从牧禾榕的尸体里提取到了这种药物残留,这人不仅拿其他人研究,也拿自己研究,所以他的死是早晚的事。
贺晴一脸“我说是巧合吧”的表情,在乐文柏跟乐珉涛如出一辙的挥退下人的手势里麻溜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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