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理论中有一条模糊概念——不确定缪斯反应是否与精神相关。因为由缪斯产生的情感,其实跟一个人的意志有很大关系,可以说缪斯只是一种启发,而这种启发无关爱恨。
缪斯真正产生影响的,是标记过的双方,比普通标记更加需要对方的信息素。于是这种浓重的需要,大多会被折算成爱意或者**。
但只要有办法将这个影响抹除,那么缪斯对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来说,就只是一个浪漫的传说。
牧禾榕一生都在研究缪斯,其实已经成功研制隔断缪斯反应的药物,只是他的意志力不够他撑到药效实现的那刻,让贺晴捡了个漏。
要彻底解除缪斯反应,有一段时间的疗程,贺晴从知道药效成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制定好计划。
——将资料传给可信的人制作最终的成型药品,然后自己以身试药,一步步诱导乐珉涛,拔除他腺体中那些搅合在一起的残留信息素。
而今疗程走到最后一步,他也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让乐珉涛放弃。
贺晴将手中的烟抽完,抬头看了眼天空,细雨已经到能渐渐将人淋湿的地步了,他抬手碰了下乐珉涛的脸,见乐珉涛睁眼,才开口说道:“乐文柏没有跟你说实话,他最终的目的也是去暮色,他是为了毁掉实验室,我也会去,我要亲手解决那些困了我很久的噩梦。”
乐珉涛冷眼看着他,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但贺晴还是继续说道:“我承认骗了你,夙夜虽然和暮色牵扯不清,但我要去夙夜并不是因为实验室,乐文柏没跟你说实验室的事,说明他也不希望你卷进来。我还骗了你很多,你不该跟我有任何关系的,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纠缠,让你误入迷途至今。”
“缪斯解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好好做你的总裁和少爷。”
“你凭什么?”乐珉涛这时候忽然说道,嗓子哑的快没有声音,“你到底凭什么就这样安排好了?当初把孩子扔给我一个人,自己跑了,现在还是想独自承担一切吗?”
贺晴一愣,这个时候没想到他居然还在关心他,他深呼吸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却只能板着一张脸,冷漠回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事,从来都与你无关。”
“从你成为我的缪斯那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与你无关这四个字!”乐珉涛大声吼道,用尽了力气,面目扭曲,挣扎着往前栽去,一个踉跄就要扑倒在地,还是贺晴把他扶住,他才只是跪倒在地上。
他一开始跟着贺晴,就是希望贺晴知道,他可以陪他一起面对危险,结果这人几次三番都要赶他走,就在昨天,他以为贺晴终于妥协了,他们终于达成一致。
结果还是个骗局。
而且这次更加利落干脆,直接切断他们的缪斯联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贺晴觉得他想得美,他倒觉得贺晴天真,他是怎么觉得自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真的可以轻易放弃?
“贺晴,你到底在想什么?”乐珉涛轻声问道,语调有些颤颤巍巍,“你真的爱……爱过我吗?”
雨下的大了点,打湿了乐珉涛的黑卷发,眼镜镜片上雾蒙蒙,贺晴蹲在他身前,沉默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乐珉涛第一次以怀疑不确定的语气,问贺晴,他真的爱过他吗?
他当然爱过。
他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分化成Omega,他如此厌恶自己的体质,但却愿意给他生孩子。知道有危险,所以他把孩子留给他,降低存在感独自远走他乡。
为他担风险,给他生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爱他。
——我当然爱你。
——我爱你胜过爱自己。
但他不能说,他不能再给乐珉涛希望,让乐珉涛觉得还能追过来继续纠缠。缪斯这个借口已经被他断送在这里,只望此后步入正轨,他们从未相识。
“乐文柏会来找你,你……”贺晴拍了拍乐珉涛的肩,乐珉涛一直低着头,他没能知道乐珉涛到底怎么想的。
他想说“你应该恨我”,却不知道怎么眼睛鼻子酸的厉害,所以没能说出来,便匆匆转身离开。
离开的那瞬间,雨下得更大,两个人模糊成了两道黑色的影子,一团影子不断远离,一团影子停留原地。
贺晴咬着牙,以为自己不会动容,但听到身后的声音,他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贺晴!!!你这个骗子!!!骗子!!!”
石像裂了。跑远的贺晴这样想着。
留在原地的乐珉涛跪在雨里咆哮,冲那个不会回头的人大喊,目眦欲裂,面目狰狞。
以前失控的时候,乐珉涛总是会意识模糊,那个时候没有痛楚,失去感知,什么都不记得。所以贺晴说,这说明对他来说导致失控的事情并不重要。
他以前不觉得,现在不得不承认,失控都还算好了,最怕的是清醒的感受痛苦。因为他理智的感受到那种失控的感觉时,真的太想死。
没有伤口,满是绝望。
他从未有现在这样难受,掏心掏肺付出一切,结果换来的仍旧是抛弃与背离,他一直追着,以为能换来对应的感情,结果却是美梦变噩梦。
梦中人一刀斩断联系,要他回到现实去。
他找了一个又一个的骗局,将他圈在里面耍的团团转。而他也是真的好骗,知道这人什么德行,还敢信他。
如果说之前在缪斯反应下,产生的痛苦是虚无缥缈的,那么这次,他的身体在麻痹过后,终于痛到了实处。
贺晴是错的,解除缪斯后,他痛的难以复加。
暴雨将洛兰蒂斯整个重刷了一遍,乐珉涛身体的麻痹解除后,他反而更加迷糊,在雨里狼狈不堪,眼镜更不知所踪。
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身处何处,往前踏出去的时候身体都在摇摇晃晃,周边有人惊呼,他也半点没反应过来,车鸣声临到耳边,他才模糊意识到自己闯进了车行道。
一辆车被他惊扰始料不及,惯性冲过来,眼见着就要撞上他,边上的人都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乐珉涛反而愣在了原地没动弹。
而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迅速将他拉回来,两个人随着惯性摔到旁边,乐珉涛一头撞到电线杆上,整个人更加晕乎,好一会儿之后才看清面前的人是乐文柏。
前面的话乐珉涛没听清楚,只听到他气愤又恼怒的吼道:“你踏马疯了是吧?被人甩一次就要寻死吗?他奶奶的你二十八年受的教育被狗吃了?”
“我没有想寻死。”乐珉涛蹲在电线杆下抱着头,沉声回道,他眼眶红肿,头发湿润且凌乱,耷拉在苍白的脸上,呼吸浅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我只是……只是……”
“没反应过来。”他吸了吸鼻子,没控制住,说话带着哭声,他扯着乐文柏的裤脚,乐文柏蹲下来拉开他的手,他就扯着乐文柏的衣角,腿上没力,一头扎进了乐文柏怀里。
“哥,我们的灵魂契合断了,我感知不到他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身边手下撑过来一把伞,乐文柏挥了挥手让他退开,独自蹲在乐珉涛身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搭在了他背后。
“他从开始就在骗我,我知道他肯定会骗我,可我还是信了他。我是不是很傻?我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傻子,他一句爱我就能让我不计前嫌。”他把乐文柏的衣服都快扯烂了,声音沙哑难听,缩在乐文柏怀里,肩膀随着吸气颤抖。
乐文柏如果知道乐珉涛会是现在这样,当时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去追贺晴,他低估了贺晴在乐珉涛心里的程度,也无法感同身受解除缪斯的感觉,现在乐珉涛这么痛苦,他却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长发搭到了乐珉涛肩上,金丝眼镜因为雨水的原因下滑,但他保持着半抱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乐珉涛晕了过去,他才将乐珉涛抱上车带回去。
乐珉涛发了场高烧,吊点滴吊了两天才清醒过来,醒来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妈。”他声音还很虚弱,但尽量嗓音平缓,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糟糕。
对面响起的声音干脆利落,虽是女声,却中气十足,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那股锐气,“跑国外去了?”
“嗯。”
“你爸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过生,你拒绝了。”
“我有事。”乐珉涛垂眸简单解释了句,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但对面却是不怎么客气,直言道:“追着你的缪斯?”
乐母感觉电话对面的儿子呼吸重了几分,她早就了解过乐珉涛的事,所以才会主动打这个电话,此时就算会戳他痛处,她也只能提出来,“你当初瞒着家里谈恋爱,还偷偷生了个儿子,现在不照样谁都知道有这个人了?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和你爸从来都不限制你,但你却自己给自己定各种规矩,把自己圈在里面,现在知道错了吗?”
“妈,我……”乐珉涛闭着眼深呼吸了口气,揉着眉心压下那些刻意忽略的痛苦,想要解释两句,却被对面打断了。
“行了,回来吧。生日宴哪有主角缺席的道理?”乐母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了些,“你要在乐家站稳脚才能接他进乐家,现在还不是甩脸色的时候,你哥都得百忙之中抽空回来,你想放鸽子?”
乐珉涛抓着手机的手蓦地抓紧了,心一直在丝丝的疼从未停止,此刻怎么也忽视不了,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他闭着眼睛疼了很久,电话对面便一直沉默的等着,等到他能控制住自己,等到他缓缓回一句,“我知道了。”
“等下次吧,下次把他带回来。”乐母紧跟着就说道,像是准备已久。
“好。”
挂了电话后,乐珉涛靠在床头愣神,目光没有焦距,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却再也感受不到对贺晴的那一份悬而秒的眷念与感应。
他们之间的联系断开了,他突然出现的易感期,原来真的是牧楹勒的后遗症,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为了去掉缪斯反应。
这个人嘴里没有半点真话。
他连真话说的都像假话。
乐珉涛轻笑了一声,抬起没打点滴的手捂住了脸,两行泪从手掌间落下,从他消瘦憔悴的下巴落下,在被褥之间消失不见。
一直以为,得到何其容易,放弃何其容易,直到现在,得到何其难,放弃何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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