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白天的洛兰蒂斯,在接连到来的雨水中,暗的快让人失去时间概念,下了一整天的暴雨在七点多时渐渐变小,能关的商铺都已经关闭,余下零星的二十四小时营业店和路灯交相辉映。
街上空无一人,冷清的如同午夜过后,贺晴坐在屋檐下的长椅抽烟,帽檐遮挡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给人的感觉极度危险。
这时边上来了一个人,他利索的摸出枪上膛对准来人,抬眼瞧去,挑了下眉,松开了扳机。
来人撑着把伞,下意识偏过头后,又举起手以示友好,上前两步抬起伞冲贺晴笑了笑。
“找你还真不容易,你也太警惕了,身上连一点定位的东西都没有,还总避着人群和监控,怪不得你能躲这么久。”风无撑着伞站在雨下,和贺晴保持着距离,路灯下他的外套偏银灰色,还是偏分的亚麻色头发,身上的首饰减了一半,看着慵懒又随便,说话的语气就像是碰见个路人。
贺晴看见风无后就收了枪,踩灭了不小心甩掉的烟头,他并不惊讶风无会找到自己,杀手总有自己的办法追踪到目标,他抱起手平淡且面无表情,“你们查到我跟实验室的关系了?”
见状风无才收了伞躲进去,坐在长椅另一头,说话的声音不似气氛那样严肃,带了点上挑的笑音。
“不是很具体,只有一份残缺的实验报告。”风无双手撑在伞柄上,目光看着屋檐外的雨,“看到资料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你不是被抓去的,你居然是自愿进入实验室,成为小白鼠。”
他说着惊讶,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连姿势都没变过,目光也没在贺晴。贺晴也没多大反应,随口回道:“这有什么惊讶的?我本来就有反社会人格,那地方对我来说也没多不好。”
“不说这个,你来找我带着什么任务?”他直接聊起了正事。
风无也没有死缠烂打的习惯,顺着话回他,“老大带他弟弟回国了,我来找你只是遵守之前的约定,不如说一下你的打算吧?”
贺晴闻言眸光亮了下,很干脆的说道:“我要进夙夜。”
“夙夜?你怎么又想去那了?你不应该等着去暮色吗?你去夙夜……”风无疑惑的问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为了保险。”贺晴声音沉沉的,抽烟后他的嗓子很沙哑,沉声说话显得格外冷酷,“也想了解更多,让我不至于太过被动。夙夜和实验室有牵扯,去探探也无妨。”
听到这风无不得不再次感叹了一句,“你真的很适合当个杀手。”
边上的人偏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回道:“我不杀人。”
“唉~”风无觉得有些可惜,但并没有多追问,直接靠在了椅背上,摊手问道:“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什么好处?”
有利益关系的人总是要更加容易对话,贺晴勾唇冷笑了一声,他果然更加适合与人做交易,谈感情实在太扯淡了。
风无没得到他的回答,被他一声冷笑搞得莫名其妙,奇怪的瞟了他一眼,贺晴才深吸一口气回过神,说道:“乐文柏给你的最终任务是什么?他想毁实验室,作为一把刀,他应该会派你去杀一个很重要的人。我知道一个人,他叫莱恩纳,研发过很多救人的药物,还参与过抑制剂的改良,他是个实力很强,有过很多功绩,影响力很高的人,但同时他也是实验室中核心人员,他几乎参与过每一项实验,是个眼里只有研究结果的疯子,为了自己的设想什么都可以做。”
贺晴捏了捏手指,转头看着风无,“他今年似乎……五十七了。”
风无也转头看向他,皮笑肉不笑,丝毫没有被贺晴的气场影响到,“了解的这么详细,看来这个人就是你的仇人。”
见风无八风不动,贺晴沉默的盯了几秒,然后转过头目视前方,没有刚刚的逼迫性,又变回了之前的平淡随意。
“我和他没有仇,只是跟他站在了对立面。”
说到这风无突然有些好奇,问道:“你对这个人很熟悉,你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我记得你没什么朋友,关系浅到可以直接人间蒸发。”
一阵风吹过来凌乱了贺晴额前的碎发,他眯了眯眼睛,想起以前的事,垂眸叹了口气,“我认识一个医生,今年七十二,他是从上一次的实验室中逃出来的,莱恩纳曾经是他的学生。”
“怪不得你比我们都要了解实验室,”风无恍然大悟,“我也是从玻璃窗内出来的,自认为知道的不少了,却总觉得不如你熟悉,原来你是有内部人员。”
贺晴突然笑了一下,挑眉的样子稍显得意,撇眼问他,“你对实验室了解多少?”
“啊,不多,就是见证过内部分化的时候。”风无撇开项圈和领口,露出了肩膀上一串很淡的纹身编号。
“你也是那个时候逃出来的。”贺晴一顿,明白了过来,“看来那一次的大冲突救了很多人。”
风无眨了眨眼睛,他记得贺晴和他并不一样,“你可不是那时候逃出来的,为什么要用也字?你身上没有编号,你并不是简单的实验体,你可能是个供给体,很大程度可能接受过改造。”
改造,并不陌生的词,这一次的实验室会重启,就是有一群人妄想通过某些手段,将“人”改造成“超人”。
“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贺晴没什么表情,垂眸玩着自己的手指。
“合理猜测。你的父母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去世,那个时候起你就是独自一人,身边没有任何联系过密的关系。资料上说你跟实验室合作了近四年,期间进行过多次信息素检测与提取、试剂注射、人体训练等等。四年,你还能正常的跑出来,很不可思议了。”
贺晴抿着唇,什么也没说,可有时候沉默比说话更有力量,风无也不需要他多说,他的猜想与他们的实际行动并没有关系,提这么一嘴,只是求证他另一个猜想——贺晴当年进实验室时,处于哪边。
当初实验室内部产生矛盾,从而划出两方对立,进行了长达一年半的分歧对抗,实验室大乱一场,没了理性派的掩护,藏进了暗处,至今蛰伏十几年。
现在看来,当初贺晴合作的不是理性派,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在逃跑,但他能逃出来,资料也被抹去,成为普通人……是为什么呢?
风无想到这,突然开口询问:“我其实有个问题,你是怎么能对小乐总这么狠心的?你明明还给他生了个孩子,你没有想过……”
“没有。”贺晴又一次打断了风无的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无论风无会说什么,他已经做出了断,那此后便不会有任何想法。
风无被他太过肯定的两个字镇到,张嘴好半晌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带着不太理解的眼神看着他,不自觉的扣着伞柄。
“无法理解吗?”贺晴瞟了他一眼,勾了勾唇,仰头深呼吸,“真正的我,其实死在了十八岁。此后存在的贺晴,已经不再是贺晴了。”
他为什么能逃出来做个普通人?是因为有人替他死了。
贺晴闭上眼,帽檐下的金色碎发飘飘荡荡,他忽然哼了个小调,两三句的样子,风无见状皱起眉头,脑子转动起来,忽而睁大眼睛,想起了另一份资料。
“我其实做事从不想后果。”贺晴闭着眼低语,抱着手肩膀舒展,后脑勺抵在墙上,轻轻叹息,“因为知道最终的结局不过一死。这世间大部分的事在死亡面前都会变得渺小,不是吗?”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风无,唇边还带着笑,像是在自嘲,风无看不懂他的神情,但却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疯狂,后背逐渐发凉。
“在杀手眼里,死亡才是最微不足道的。”风无仓皇转过头去,他居然被一个Omega的气势震慑到了,他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原以为我已经是个屈指可数的恶人,现在看来跟疯子比,我还差的远,你远比我想象中的狠戾,装出一副正常人的模样,却和实验室那些养出来的蛊没有区别。你可能比夙夜还要可怕。”
他说这话时很认真,没看着贺晴说就像在害怕被盯上,这显得他们之间一人多宽的距离简直恰到好处,隔开了两个世界,深渊与地狱。
贺晴闻言笑出了声,低着头肩膀耸动,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偏头对风无说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连人都没杀过。”
风无不动声色的又往旁边挪了一点,给出了他有史以来最高的评价,“有时候恶不在你的行为,而在你的思想。当你真正想要动手杀人,那绝对是一场屠戮。”
“你太看得起我了,”然而在贺晴听来却很可笑,他比之前放松不少,大概是因为说了很多没说过的话,“我发现你和乐文柏一样,喜欢给予我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标签。”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活动了两下,“闲聊就此结束吧,如果不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情伤,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么多。”
情伤?风无捏着伞柄的手动了动,他抬头望着贺晴,琢磨了一会儿,从内衬里又摸出了五张牌递到贺晴面前,“这样吧,来抽张卡吧。”
看到那五张跟之前一模一样的牌,贺晴眯缝着眼睛,很危险的说道:“你又要耍我玩?”
“和之前一样的规矩。”风无已经整理好思绪,带了笑回他,“试试对你没损失。”
“我到要看看你这是什么狗屁规矩。”贺晴冷哼一声,随意抽了张翻过来,又看到熟悉的大头像时,他眉头一皱,眼神不善的看着风无,势要让他给个解释。
“看来真是天意,两次都是一个结果,”风无把牌拿了回来,往后一靠,笑了起来,“我得庆幸有人成为了你的道德底线,不然这次的行动跟你合作真是相当危险。”
贺晴站在原地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搞蒙了,刚准备开口询问,就听风无又说道:“他跟在你身边,就会一直出事。这是乐老大让我带给你的原话。”
贺晴抿了抿唇,伸手出去试了试雨,蒙蒙细雨打在手上没多大力度,要小片刻才能淋湿半个手掌,“他还挺了解我,看来他已经查到我真正的过往了?”
“一点点而已。”风无将牌放在了身边的长椅上,一张张翻开,“开始我还不理解,不过现在嘛……你自求多福吧,希望你能活着离开暮色。”
“借你吉言。”贺晴毫无感情的回道,转过头来时刚好看见他翻转过来的牌面,脸色稍显惊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五张牌里,四张贺晴,一张乐珉涛。
他还没问出什么意思,余光就看到了眼熟的乐文柏的枪,枪响后他视线黑了一瞬间,但没有立刻失去感知,模糊间他听到风无在耳边说了句,“恭喜你,你抽到了爱情,得到了一支丘比特之箭。”
在意识到自己中的是麻醉弹时,才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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