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闲一脸木然地站在太平间门外。
沈柏霆的尸体就停放在里面,但祁闲一直没进去。
他还暂时无法接受早上结婚,中午老公就死了的现实。
车祸是一场策划已久的谋杀,沈柏霆刚出小区没多久,载重卡车就从无监控的施工路段冲出来,直挺挺地撞在S680上,陈放刚拼命爬出驾驶座,油箱就轰然爆炸。
对方是冲着沈柏霆来的,作为沈柏霆新婚伴侣的祁闲也很可能有危险,陈放就拖着浑身的伤,赶回别墅查看祁闲状况。
陈放受了很多皮外伤,还在病房里休息,祁闲独自来到太平间。
沈柏霆被从熊熊燃烧的车里救出来时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没有任何再抢救的必要。
祁闲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处理沈柏霆的后事。
现在他需要去太平间,见沈柏霆最后一面。
可是,沈柏霆怎么就突然死了呢?明明说好了晚上回家会给他做饭,还在临走前嘱咐他好好的呢?
他还在怀疑沈柏霆是内心阴暗打算把他囚禁的大变态呢!这个行为举止莫名其妙的男人,不该变成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啊?
祁闲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刚结婚不到三个小时,新婚丈夫就死了,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不好接受。
但,确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做。
祁闲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正要迈步,却被从身后狠狠撞了一下。
“噗!”
重击之下祁闲差点吐血,猛地踉跄,扶着墙才重新站稳。
“外甥啊!我苦命的外甥啊!”
“堂弟,你怎么就走了——”
“我可怜的侄子,你出了事,沈家可怎么办啊!”
一片鬼哭狼嚎随之而来,祁闲诧异地回头,十几个看不清面容的男男女女只有技巧没有感情地哀嚎着,目标明确直奔太平间。
身后还跟着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人,闪光灯亮个不停。
他们应该就是沈柏霆的各路亲属了。
怎么还把媒体记者叫来了?
祁闲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为首的大叔正是撞到祁闲的人,一看日常伙食就相当不错,也只有这种吨位,才能达到带着所有人汹汹涌来的披靡效果。
他率先扑到床边,强行挤出几滴眼泪,记者手中相机的镜头对准他悲伤的脸,拍下精心设计的表情和姿态。
“我可怜的侄儿啊!”
大叔哽咽着,伸出颤抖的手,在快门按动的咔咔声中,掀开白布——
然后他哇的一声,吐了。
跟在他身后的亲属们脚步瞬间顿住。
媒体人们按动快门的手指僵了。
但这关键一瞬,还是被记录了下来。
《惊,沈柏霆意外身亡,沈家众人悲伤到……当场吐了他一身?》
饶是祁闲,也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睛,默不作声地后退半步。
好恶熏。
白布之下的尸体是遭遇了惨烈车祸又被烧过的,沈柏霆的大伯沈彬磊只顾着作秀,完全忘记了评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焦尸原本的味道就不是很美妙,再加上沈彬磊的呕吐物弥散着胃酸臭气,混杂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祁闲很快又听到了另一声干呕。
“呕——”
这一声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哭丧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呕吐。
祁闲捂着鼻子继续诧异后退,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柏霆的亲戚们竟然会贡献出这样没下限的画面。
一群闻见腥味儿的饿狼绿着眼涌上来,在媒体面前惺惺作态,努力表现,只为了从沈柏霆之死中捞得些好处。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为他的死而悲伤。
沈柏霆到底怎么混的啊,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都没有。
好惨。
祁闲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十足坚定。
“够了。”
祁闲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来到床边,连看都没看一眼下方情况,直接伸手把白布重新盖上。
“这里是太平间,不是发布会,现在,请你们出去。”
太平间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所有人都齐刷刷盯着祁闲,许多张被抹平了的脸孔对准着他,只有高矮胖瘦和样式各异的衣服,告诉祁闲他们是不同的个体。
“你谁啊你?”
穿着米色西装套裙,脚蹬高跟鞋的中年女人发出质问,音色如村口大妈吵架般尖锐。
“大婶,我是沈柏霆的合法伴侣。”祁闲耷下眉眼,低落地装出委屈劲儿,“我不希望有人打扰他,甚至侮辱他的尸体,能麻烦你们出去表演吗?”
“你就是和柏霆联姻的祁家人?”沈彬磊的妻子周若华鄙夷地把祁闲上下打量一番,“就是个被祁家卖过来的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你算什么东西?”
祁闲轻轻叹息:“总比您不是东西要好。”
周若华气地瞪大眼睛:“你——!”
沈彬磊也终于缓过劲,就要爬起来。
用脚指头也能猜到,这人狗嘴里肯定要对他说出点污言秽语。
祁闲干脆把蒙在沈柏霆身上的白布扯下来,蘸着地上的呕吐物,用力一甩——
人群霎时迸发出此起彼伏地尖叫,抱头的抱头,捂脸的捂脸。其中最惨的当然还是沈彬磊,他离得最近,布直接扇到了他脸上。
这块布本来就被焦尸熏入味,再蘸上还热乎的呕吐物甩在脸上,嗯,光是想想就很酸爽。
“呸呸呸,呕——”沈彬磊再度发出了不妙的声音。
祁闲一脸无辜,故作惊讶:“叔,这可是您自己吐得玩意,怎么还恶心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不停,把白布抡成大风车,虎虎生威,脱水效果堪比滚动洗衣机。尖叫声中,他甩到手都酸了,才把布重新盖回沈柏霆身上。
那群亲戚反应过来,连崩溅在身上的呕吐物都顾不得擦,就要骂骂咧咧地冲过来弄死祁闲。
祁闲双手抓着停尸床,直接一个漂移,摆出要推着尸体创死所有人的姿势,继续嘤嘤嘤:
“你们别欺负我!要不然,我、我就和柏霆一起还手了!”
祁闲嘴里无辜又可怜,可动作癫疯又脱线,沈家众人毫不怀疑他真能干得出来。
一张张模糊的脸面面相觑,有人指着祁闲,骂道:“有种你出来!别躲在里面!”
祁闲:“不要,我要陪着我老公,你有种,你怎么不过来?”
局面一时间陷入僵持,但很快,爆呵响起:
“干什么!这里是太平间,谁允许你们进来拍摄的!”
一群白大褂带着保安急匆匆走过来,他们伸手拨开沈家众人,声音中满是怒气。
“让开,请尊重死者!”
祁闲松了口气,早在发现沈家人过来时,他就拨通了医保科的电话,刚才不过是拖延一下时间。
赶在沈家人说话之前,祁闲就指着白布上呕吐物的痕迹,对为首的白大褂道:
“大夫您看,这群人冲进来闹事,还有人吐在我老公的尸体上了!”
祁闲可怜巴巴,委屈到哽咽,抹着并不存在的泪,新婚两个小时,就得知丈夫死亡的噩耗,少年眼神茫然而无助,纤瘦的身体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击垮。
任凭谁看了,都绝对会把他放在弱势一方。
院方大怒,除了祁闲之外的所有人都被“请”出了太平间。祁闲投了投耳朵,自动过滤掉那些针对他的咒骂。
世界终于安静了。
陈放一瘸一拐地过来了。
“祁少。”
祁闲根据称呼和走路姿势认出了陈放:“还好吗?”
陈放:“问题不大,就是腿伤的比较重。”
祁闲:“到底怎么回事?”
陈放:“有人谋害沈总,故意在施工路段撞了我们的车,警方刚才过来,说附近的监控也全都被破坏了。”
祁闲:“有怀疑对象吗?”
陈放点头:“当然,沈总这些年做了很多事,得罪了不少人。”
祁闲揉了揉脑袋,头痛。
他本来还怀疑沈柏霆是大变态呢,结果沈柏霆却被别人害死了,痛下杀手的人究竟是谁,只能等警方和陈放调查了。
陈放沉默片刻,继续道:“集团会负责沈总的后事,您不用操心,如果一切顺利,明天应该就会举行葬礼,到时候会有很多人过来,可能会有人找您麻烦……”
祁闲摆手:“无非就是说点难听的话呗,还能打我不成?我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祁闲心里门儿清,葬礼上肯定热闹非凡。
沈柏霆所掌控的集团归谁所有,巨额财产要如何分配,沈家新的掌权人是谁……每一个问题都值得好好掰扯。
可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就是个天选倒霉蛋。
当然,还有个比他更倒霉的,正停尸床上躺着呢。
集团的人负责后续事项,祁闲被送回别墅,他瘫在床上,精疲力尽。
天色昏沉,屋里很暗,除了他的呼吸,就只有风和雨还在不断敲打窗户玻璃,发出噼啪响动。
手机屏幕短暂亮起,又慢慢熄屏,可能是白遥或者祁家的消息?
这会儿沈柏霆的死讯应该传开了,毫无疑问,会在全城掀起惊涛骇浪。
但祁闲连看都没看手机一眼。
他确实不用提心吊胆担心沈柏霆会把他这样那样了,可是,心好累。
结婚证还在抽屉里放着,谁能知道领证不到半天,和他拍照片的人就没了呢?
祁闲幽幽地叹息,正打算找白遥看一下自己是不是八字有问题,把沈柏霆克死了,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祁闲浑身僵住了。
……有人?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从门缝里朝外瞅。
客厅黑漆漆的,整栋别墅里都没开灯。
不是陈放。
有人溜进了别墅,还把东西弄倒了。
新婚丈夫刚去世的夜晚,空旷小区里的硕大别墅,还很可能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小黑屋,只有他自己孤形吊影,简直就是恐怖片案发现场!
祁闲提心吊胆,猫着腰贴着墙根溜到走廊上,根据印象摸索着找到开关,啪的按亮了客厅的灯。
明亮的灯光驱散所有黑暗,一切的一切都无从遁形。祁闲眯着被光刺到的眼睛,快速扫过楼下客厅的每一寸角落——
半个人影都没有。
甚至他都没找到倒地或者挪位的东西。
不对啊,他明明听到了声音,像是垃圾桶或者椅子被撞到了。
难不成……是闹鬼了?
祁闲突然背后一凉。
他火速跑回卧室,关门反锁,抓起床上的手机,忽略掉那一堆未接来电和祁家人的消息轰炸,点开和白遥的聊天界面。
祁闲:【你说的大凶之兆,总不可能是沈柏霆的鬼魂会来纠缠我吧?!】
性感人妻丧偶当天,深夜寂寞独居,别墅里发出诡异声响,惹的惊叫连连……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滑坡?
有奖竞猜,是哪位夜闯寡夫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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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开始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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