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醒

凌瑞最后的记忆,是毕业旅行归途上刺眼的车灯和撕裂般的撞击声。金属扭曲的轰鸣,玻璃碎裂的脆响,还有身体被撞击的剧痛,构成了他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感知。

意识在虚无中漂浮了不知多久,仿佛一艘失舵的船,在深海里随波逐流,一片混沌。

时而,会有模糊的声音穿透这片混沌的帷幕,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回响:低沉的、饱含疲惫的叹息,压抑不住的、心碎般的啜泣,还有一个温柔而绝望的女声,带着哭腔,反复呼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艾瑞恩……我的孩子……坚持住……”

艾瑞恩?

是谁?

凌瑞本能地觉得这呼唤与自己有关,却又无法理解,他试图思考,但思维如同陷入泥沼,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所有心力的漫长跋涉。

终于,一种沉重的“实感”开始将他从虚无中拉扯出来。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下是略显坚硬的床铺,铺着的织物带着某种粗糙的质感。然后是嗅觉,一股浓重而苦涩的味道强势地占据了他的感官,其中还混杂着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的老旧木头气息,萦绕在鼻尖。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

模糊的光线涌入,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雕刻着繁复藤蔓与奇异花纹的深色木质床顶,古朴而精致,绝非医院那种纯白、毫无生气的天花板。

这是……哪里?

困惑如同潮水般涌来。凌瑞试图转动脖颈,想看得更清楚些,但一阵剧烈的酸痛和极度的虚弱感瞬间席卷了这具身体,让他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细微而痛苦的抽气。

“艾瑞恩!你醒了?!”

一个充满惊喜的女声立刻在床边响起,那声音有些沙哑,却难掩激动。

凌瑞艰难而缓慢地偏过头,视线循着声音望去。

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裙的美丽妇人正急切地俯身看着他。她面容姣好,但此刻却写满了憔悴,眼眶通红,泪痕犹在。

最触动凌瑞的,是她那双与他对视的碧色眼眸。那眼眸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湖泊,此刻正迸发出一种近乎破碎的、劫后余生般的璀璨光芒。

好漂亮的眼睛啊……

眼前的妇人气质温婉而高贵,可眼下,所有的雍容都被一种近乎失态的担忧所取代。

“感谢诸神……感谢诸神垂怜……”妇人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湿润温热的软布擦拭他的额头,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你昏迷了整整三天……终于……终于醒过来了……”

三天?昏迷?

凌瑞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最后的记忆是现代都市的街景,是两辆车撞击的刺耳的声音……

他不是应该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吗?这个完全陌生的、充满古典气息的房间,这个称呼他为“艾瑞恩”、眼中饱含深切关怀的妇人……这一切都透着诡异和不对。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凌瑞又下意识地转动眼珠望去。只见一位身形挺拔、面容极为英俊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步伐沉稳有力,眉宇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习惯性的肃穆,但此刻,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里,却清晰地映满了无法掩饰的忧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终于可以稍稍放松的疲惫。

“夫人,艾瑞恩怎么样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稳重。

“斯尔文!他醒了!我们的儿子醒了!” 原本坐在床边的妇人立刻站了起来,激动地抓住丈夫的手臂,声音因喜悦而颤抖,泪水再次涌出。

凌瑞看到那男人快步走到床边,并没有像妇人那样的情绪外露,但紧抿的薄唇线条和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凌瑞的脸,充满了深沉的关切,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感觉如何,孩子?”

出乎凌瑞意料,男人的声音很温和,与他帅气但冷峻的外表不符,那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

凌瑞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艾瑞恩”,想问“这是哪里”,但喉咙干涩灼痛得像是有砂纸摩擦,最终只发出了一些嘶哑破碎的气音。

他看着眼前这对陌生的“父母”,他们眼中那份真挚得毫无保留的担忧与爱,像重锤一样敲打着他混乱的意识。

无数疑问和荒谬感翻涌上来,却被这具身体的极度虚弱和一种奇异的、仿佛正从脑海深处强行涌现的记忆碎片所阻塞。

一些模糊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在清冷月光下拼命练习着某种手势,直至咳出血丝……一片广阔却显得贫瘠的土地,风中带着萧索的气息……“塞拉维亚”这个名字,伴随着一种沉重的责任感……“伯爵”这个头衔,意味着领地、民众和无法推卸的义务……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属于“凌瑞”的现代记忆疯狂地冲撞、交织,带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头痛,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空洞和茫然。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黑潮般涌上,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重新陷入了昏睡。

这一次的“昏迷”,与之前纯粹的黑暗和虚无截然不同。他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漩涡。

无数属于“艾瑞恩·格兰维尔”的记忆碎片——在城堡花园里的无忧欢笑,对魔法奥秘的痴迷与艰苦修炼,对家族领地困境时的忧心忡忡,对父母弟弟的深厚感情,以及那份“学好魔法守护好让家人和领地”的炽热执念,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冲击着凌瑞的二十多年人生记忆。

这个过程混乱、痛苦,充满了认知上的颠覆和情感上的撕裂。他时而觉得自己是那个在实验室里熬夜写论文的研究生,时而又仿佛亲身经历了艾瑞恩在月下咳血的瞬间。

两种人生,两种身份,在意识的战场上激烈交锋,争夺着对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原主艾瑞恩那份不甘、担忧和未竟的愿望,那份执念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甚至……愧疚。

如果我还活着,我从他这个身体醒来了,那艾瑞恩呢?他的灵魂去了哪里?我占据了他的身体?我偷了他的人生?我是一个小偷吗?不!我不要!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他混乱的意识中闪现。是我……占据了他的位置吗?一种深切的、源于道德的不安感开始滋生。

凌瑞想活下去,他才20多岁,他觉得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如果就因为他想活下去,就要一个比他更年轻的灵魂因他的到来而离去的话,他宁愿从容赴死。

这份认知带来的沉重感,远比身体的虚弱更让他难以承受。他想脱离这具属于艾瑞恩的身体,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毫无用处。

就在这自我厌弃的意识要将凌瑞撕裂的临界点上,一个温和却蕴含无尽威严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在他混乱的意识最深处响起:

“迷途的灵魂,请安静下来。”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凌瑞一怔。

“命运的织线因一个古老的失误而交错,让本应归于安宁的灵魂误入了生者的轨迹,也让本应绽放的生命险些提前凋零。此为我等之过。”

凌瑞的意识凝固了,他“看”向那声音的源头,却只感受到一片温暖而浩瀚的光。

“你无需为此愧疚,那个名为艾瑞恩的孩子,他纯净的灵魂并未消散,亦非被你取代。他对他所眷恋的家人、土地那份最深切的爱与守护之愿,被我们感知。是他自愿选择了另一条轨迹,以他全部的爱与祝福为代价,换取了让一个同样不该就此终结的、来自异世的坚韧灵魂,获得延续的机会,去完成他心中最深切的渴望——让他所爱的一切,摆脱困顿,走向富足与安宁。”

声音稍顿了一下,仿佛让凌瑞消化这惊人的信息。

“他并非离去,而是归于命运的洪流,将在另一处得到安顿与新的开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亦是命运对错误的修正。”

“你无需背负枷锁,凌瑞,抑或艾瑞恩·格兰维尔。从此刻起,你即是你,是这具身体唯一的主人,是格兰维尔家族名正言顺的孩子。”

这番话如同温暖的泉水,洗刷着林瑞心中的负罪感。幸好……那孩子还在,这不是他偷来的,而是那个善良的孩子作出的选择,这份认知让他心痛,却也让他肩上的沉重卸去了大半。

“为助你行走于此世,也为弥补我们的过失,一份微薄的赠礼将随你同行。望你善用此物,不负这场命运的交接,不负那孩子星辰般的祝福。”

声音消散的刹那,凌瑞感到灵魂深处微微一震,仿佛某个无形的枷锁被打开了。紧接着,他的“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清晰、稳定、约莫百来平米大小的奇异空间,与他意识相连。

那是一个堆满了货架的小型仓库或超市的空间,内部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白光。空间内整齐地排列着数排金属货架,上面分门别类地堆放着许多东西:几大袋密封得极好的谷物,许多用透明塑料袋和纸盒包装的蔬菜水果种子,一个带有醒目红色十字标记的急救箱,甚至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但感觉很有用的杂物。在空间的角落,还有两团格外明亮、散发着令人安心气息的小光球,静静悬浮着。

这一切物资,都带着鲜明的、他熟悉的那个现代世界的印记。

当他再次睁开眼,看到守候在床边的母亲伊莎贝尔那憔悴而关切的面容时,一种混合着心疼与责任感的情绪自然涌上心头。

他轻声开口,声音虽仍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定:

“母亲……让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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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幻魔法世界经商
连载中云鹤栖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