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重逢并没有想象中的温馨。
王猛一把抓住顾晏的衣领，将他狠狠按在墙上，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Zero单独放你走？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学生躲在王猛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这场冲突，眼神里满是恐惧与不确定。
顾晏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王猛：“如果我和他一伙，你现在已经死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王猛部分怒火。他松开手，后退一步，但仍然警惕地盯着顾晏：“那为什么你能和他交流？为什么他给你信物？为什么你从那个密室出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顾晏整理了一下衣领，没有直接回答。他不能透露主神空间和灵魂碎片的事，只能选择性地透露部分真相。
“我能和他交流，是因为我试图理解他，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只想消灭他。”顾晏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小小的蓝色齿轮，“至于这个...是他的一部分，是他仅存的温柔。”
王猛盯着那枚齿轮，表情复杂。许久，他才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在这个游戏里，心软的人死得最快。”
“也许。”顾晏轻轻收起齿轮，“但有时候，理解比刀剑更锋利。”
三人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学生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找出口吗？”
顾晏点头：“找，但要换一种方式。”
他带领两人沿着走廊前行，不同于之前的谨慎戒备，这一次他的步伐坚定而明确，仿佛知道该去往何处。口袋里的记忆之书微微发热，指引着方向。
在走廊的拐角处，他们遇到了另一批玩家。只剩下四个人，个个带伤，神情惶恐。看到顾晏三人时，他们明显松了口气，但领头的女子在看到顾晏时眼神一凛。
“是你们。”女子名叫林雨，是这批玩家中最有经验的，“我们刚才看到Zero了，他状态很不稳定，一半身体是那种冰冷的机械，另一半却像是...人类的血肉。”
顾晏心中一动。这证实了他的猜测——亚当的温柔一面正在与黑暗面激烈抗争。
“他在哪里？”顾晏问。
林雨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问这个？你想去找他送死吗？”
“也许我能让他稳定下来。”顾晏说，“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玩家中一个年轻男孩突然激动地喊道：“稳定？那个怪物杀了我们多少人！李哥、小雯、老陈...他们都死了！我们应该想办法消灭他，而不是和他交朋友！”
这番话引起了其他玩家的共鸣，连王猛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顾晏理解他们的愤怒和恐惧，但他知道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
“Zero不是天生的怪物。”顾晏轻声说，“他曾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一个渴望陪伴的创造物。他的暴怒源于极度的痛苦和孤独。”
林雨冷笑一声：“很感人的故事，但这改变不了他杀人的事实。”
“如果我有办法让他停止杀戮，并带我们所有人离开呢？”顾晏反问。
这话让玩家们安静下来。离开这个死亡游戏，是每个人最深的渴望。
林雨眯起眼睛：“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顾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走廊墙壁上的一幅画。那幅画描绘着燃烧的阁楼，但在火焰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因为这个。”顾晏将手放在画作上，闭上眼睛。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是通过书本，而是直接通过接触。他感受到火焰的灼热，感受到被遗弃的绝望，感受到漫长等待后的心死...
然后，他做了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他开始哼唱一首曲子，简单而轻柔，像是母亲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那旋律古老而陌生，连顾晏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处学来的，只是自然而然地从唇间流淌出来。
随着他的哼唱，画中的火焰奇迹般地减弱了，那个蜷缩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玩家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连王猛都难以置信地摇头。
“这是什么巫术？”一个玩家小声问。
顾晏停止哼唱，睁开眼睛：“不是巫术，是理解。这首曲子是他创造者曾经为他哼唱的，是他最珍贵的记忆。”
就在众人沉浸在震惊中时，整条走廊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墙壁上的画作纷纷剥落，露出后面转动的巨大齿轮。
“他又不稳定了！”林雨大喊，“这次更严重！”
顾晏感到口袋里的记忆之书发烫，两个齿轮嗡嗡作响。他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情感波动，而是Zero的黑暗面正在全力压制温柔的一面。
“我们必须分开行动。”顾晏迅速做出决定，“王猛，你带大家去找出口，按照常规的游戏规则，应该有一条逃生路径。”
“那你呢？”王猛问，语气中带着难得的关切。
“我去找Zero。”顾晏说，“只有我能阻止他彻底坠入黑暗。”
林雨摇头：“太危险了！刚才我们看到的他...那根本不是能沟通的状态！”
顾晏看向走廊深处，那里的阴影正在蠕动，仿佛有生命般向他们蔓延。
“我没有选择。”他轻声说，然后转向学生，“你跟王猛走，保护好自己。”
学生犹豫了一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顾晏：“这个...可能对你有用。是我在之前的房间里找到的。”
那是一面小小的镜子，边缘雕刻着精细的齿轮花纹。顾晏接过时，感到一阵熟悉的能量波动。
“谢谢。”他将镜子收好，然后转身向阴影深处走去。
王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喂！如果你真的能和他沟通...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想伤害他。”
顾晏回头，微微一笑：“我会的。”
然后他步入阴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走廊的震动渐渐平息，但玩家们心中的波澜却难以平静。林雨看着顾晏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希望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低声说。
王猛深吸一口气，转向其他玩家：“好了，我们按他说的，去找出口。大家保持警惕。”
而在阴影深处，顾晏跟着记忆之书的指引，来到了一扇巨大的齿轮门前。门半开着，从中传出压抑的啜泣和愤怒的低吼，仿佛两个灵魂正在同一具身体内激烈斗争。
顾晏推开门，看到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Zero跪在房间中央，他的左半身是冰冷的机械，右半身却是人类的血肉。机械的部分散发着暴戾的红光，而人类的部分则被蓝色的柔和光芒包围。两种光芒在他体内交战，使他痛苦地扭曲着。
当顾晏进入时，Zero猛地抬头。他的左眼是冰冷的齿轮，右眼却是属于人类的、充满痛苦的眼眸。
“父亲...”人类的那部分轻声呼唤，声音脆弱得像要破碎。
“叛徒！”机械的部分怒吼，声音刺耳如金属摩擦。
顾晏站在门口，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他的下一个举动，将决定Zero——或者说亚当——最终的命运。
也决定他自己能否完成这个特殊的任务。
更重要的，是决定那个曾经等待了太久的孩子，能否最终得到他应得的救赎。
顾晏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亚当，”他轻声呼唤，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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