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远征军

整个荒域有三大势力:海盗、帮派、移民区。

移民区便是沈岁现在身处之地,专门收纳流离失所的星际流民,受荒域远征军的庇护,独立于各方势力之外,靠一环两米高的白色矮墙和外界分离。

而围墙之外,各方势力就没那么平静了。各大小帮派割据纷争不断,墙外的人想要活着就必须靠武装革命,发动战争,夺取资源,安身立命。

荒域里,二次污染排泄用水便是生活用水,打捞漂泊在太空中的星际物资便是生活物资。荒域远征军除了保护移民区,还需要时常执外勤去外星寻找其他生活物资带给墙内居民。

这里许久没提过“生活”了,只有“生存”。

“为什么不和墙外的人一起平分资源呢?”,沈岁看着沈稳,开口问道。

现下的沈岁已经被特伊莎送回住处,哥哥沈稳在听闻她被猎人在白墙外抓住差点毙命后也匆忙赶来,刚好和准备回去执勤的特伊莎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没说话,点头示意目送走远,气氛颇为微妙,沈岁一时也看不懂两人到底是何关系。但她毕竟是重生后的联盟第一上将,心系星际百姓胜过兄长儿女私情,掠过特伊莎直直接问了荒域近况。

沈稳被她这么一问,进门前火烧眉毛的慌张稍稍缓了缓,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笑道,“你以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以前?沈岁想到日记前半段里记录的以前那个的沈岁,倒是像那个刚刚踏上荒域对一切未知充满好奇的小女孩会问的问题。

“那哥哥你怎么回答的?”

“其实,那时候的我也不明白……”,沈稳的目光黯淡下去。

“那现在呢?”沈岁不知其意,看着他干裂的嘴唇,转身给沈稳倒了一杯过滤的饮用水,等着他的回答。

沈稳眼神一怔,接过水杯,自嘲一笑,“墙内墙外本就是两个世界……阿岁,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

“哥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她脱口而出,眼神异常坚定。

确实,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沈稳看着眼前的女孩,吃惊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叹口气,自嘲一笑,“也对,我的小阿岁今年十八了——”

他抿了抿水杯中的水,缓缓开口,“阿岁,你杀过人吗?”,没等沈岁回答,他接着说着,“你甚至连鲜血都不曾碰过,又怎会明白人性贪婪无度。”

沈岁心里无奈,上辈子她杀人杀得血腥暴戾,地狱都不收她,不过,此时此刻,她第一次去想,自己上辈子杀红了眼,是否有无辜之人命丧她手?在克拉克蜂巢的时候,她被培养成杀人机器,为了活命死伤无数,后来进入联盟军,她所在的那支军队专门围剿惹是生非的星际海盗,绝不主动挑事。再后来当上女上将,肃军严明,虽说常和联盟叛军斗智斗勇,但发现那些叛军只是抢夺资源不挑衅生事后便点到即止,两人一退一进,有些隔空斗武的意味,也为她枯燥的武将生活增添了一些趣味。但手里到底有多少冤死的亡魂,她不敢去想,说没有是不可能的。

沈稳倒是没注意沈岁的心思,继续说着,字字分明,“外面的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尝过鲜血杀戮所带来的利益后,很难做到没有私心。”

“我们是星际的流民,很多人在家园被毁前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

“阿岁,你知道星际远征军从何而来吗?他们是无数流民组成的军队,为的就是守护这墙内一方平静……中央星抛弃我们,星际海盗视我们如过街老鼠,外面那些帮派又有哪个瞧得起我们呢……歧视、身份、地位,妄想和谈一致,共对外敌,天方夜谭……”

说到此处,沈稳皱了皱眉头,兀自叹了口气,将手中那半杯水原封不动地塞回了沈岁手中。

“哥哥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走到门前,踌躇回头,“对了阿岁,你知道每年远征军外出远征,生还率是多少吗?”

“多少……?”

“五成。五成的人死在宇宙里,机甲的空余空间要留给运送回来的物资,他们的尸体只能漂浮在星系里,被无数陨星砸个粉碎,无人收尸,甚至人们只记得他们的代号,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们被海盗袭击,被中央星的联盟军追赶,而这些都不是他们死亡的原因——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是因为普通的炎症没有得到即时药品救治伤口发炎溃烂而死!你能想象吗,大星历时代!因为疾病死去!他们用尽一切,在守护移民之地。包括献出自己生命。”

沈稳掩了掩眼睛,不愿让沈岁看见,转过身去,“阿岁,你刚刚给我的那一杯水,可能就是一人性命……”,说罢,离开房间,朝远处走去。

五成……

沈岁原地发愣。

之前身在中央星,科技作战,何时听过生还率五成的说法……机器人队医时刻在岗,每架机甲都配备安全的逃生系统,何来疾病致死……

她突然想到白日在围墙外见到的那个男人。明白他那一身阴冷从何而来。

哪怕是被中央星所抛弃的荒域,如今自己尚有的容身之所,何尝不是尸山血海换来的呢?只不过那些尸体没有名字,也无人祭奠,他们应该通往光明之地了吧,沈岁想着,在心里默默祈祷,对远征军的记忆更沉重了些。

男人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那双血红色的眼眸里,到底埋葬了多少远征军的亡魂呢?

猎人?应该是他的代号,那他的名字是什么?

还有特伊莎?是代号还是她的名字?

恍然间,女人丰满妩媚的身姿又浮现在她眼前,那一记胸前的余温犹存,她笑了笑,眼神却不自觉生出怜悯,不免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这么个明艳的大美人甘当远征军、不惜一切在泥泞沼泽里摸爬滚打?

她有些害怕起来,这是克拉克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之前日记里提到的大功率武器“电击炮”、总星系把远征军视作叛军的关系、无恶不作的星际海盗、荒域里的一寸土一滴水……每一项每一件,都可以把这位明媚的美人化为灰烬。或许同为女人的原因,仅仅今日一面之缘,她便不愿让她再跌入深渊。

特伊莎……她可是比中央星那位她忘记名字的大明星还要美的人。

兴许自己是真的老了?沈岁暗骂自己不中用,虽然住着十八岁的身体,却藏着二十七八的灵魂,满是忧愁。一向杀伐果决的上将,却生出了一丝怜悯。

上辈子身患残疾的弟弟是她的弱点。

这辈子呢?这些人只见了一面,甚至很多人未曾谋面,死在星系里,尸骨未留,亦不知姓名……

上辈子她靠自己为她和弟弟在家族里杀出一条路,这辈子呢,她猥琐苟且在荒域,尚无傍身本领,所居之地却是靠别人的血肉堆砌而来……

“靠!怎么越活越回去!”她暗骂。

“收起自己救世济民心思。你是沈岁,不是圣人!凭你一人之力怎么救得了全部的流民!妈的!真不是东西!”

这句“真不是东西”也不知道是在泄愤,还是在骂她自己。

此刻决不能意气用事。她必须理智,要明白她一人之力无法改变荒域人的命运。人各有命,她只是沈岁而已。

回过神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找机会回到中央星,回到克拉克家族救出弟弟,从此得自由之身,和弟弟安稳生活下去。去他的圣母悲悯,她沈岁,上辈子就不是心软的主!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待一切冷静下来,她暗自筹划:当下第一要务,便是强健体魄,原主身体太差,中看不中用,鸡肋得紧,必须加强锻炼,这副小身板连贴身肉搏都难以为继,更别说驾驶机甲承受太空舱都压力了。

第二件事,便是筹谋离开荒域。眼下,远在墙外的星际海盗肯定有战舰,但她尚未找到日记里提到的“豁口”,她猜想,所谓“豁口”应该是某个隐藏的近距离迁跃点,刚好可以离开移民区矮墙去到外面的荒域。但现在既然找不到迁跃点,那眼前的荒域远征军便是最好的切入口,沈岁想着,暗下决心,远征军每年远征收集物资,一定有离开荒域的方法,而她也将不惜一切乘这段东风,让自己顺利离开,心想事成。

想通了的沈岁活动了一下自己胳膊,如释重负,打了个哈欠,拖沓着朝床上走去。

短短二十四小时发生了太多,自己这副小身板已经高度负荷,再也撑不住了。

无知无觉,埋头睡下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足足睡了二十个小时。

第二日起来的沈岁精神饱满。

走出自己家的老破小矮平房,看着家门口和左邻右舍公摊的十平米的小空地,来回踱步起来。

荒域连帮助人体发育的肌肉身长素都没有,更别期望像联盟军一样会有太空站,重力舱,全息模拟来辅助训练。

她看了看自己这副鸡肋的小身板,捏了捏自己的小脸,无奈叹了口气,

“算了……从日常跑步锻炼开始吧……”

……

从这天开始往后数的每一天,移民区大小住户都可以看见一个女孩细胳膊细腿,绕着大街小巷跑步,一跑便是两小时。

从沈铁匠的家门口出发,跑过专门缝补衣服的阿朵婶家、再路过荒域唯一一家人民医院,路过中央广场、沈稳机械维修的修理厂门口、垃圾废旧厂、二次污染用水处理厂……除了远处的围墙,整个移民区,都是沈岁的训练场。

“阿稳,你妹妹这是中了什么邪?”,沈书南每每看到,都疑惑不已,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沈岁。

“或许,妹妹在减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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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星际远征军里当土匪【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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