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微亮,沈岁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这副身体体能太差,才熬了一夜,感觉五脏六腑都翻滚起来。之前做联盟军女上将的时候,倒是可以熬几个大夜不带喘气,自从继承了这个少女身体,她倒还没适应过来。
自从看完了原主沈岁的日记,仿佛对荒域的了解又多了一层。之前的荒域在这位上将眼中便是蛇虫鼠蚁都不愿光顾的埋骨之地,却没想到这个地方,不仅有人,还有帮派,还建立了自己的军队,甚至移民地这个民间组织通过围墙巩固边界,竟还能与星际海盗周旋一二。
上辈子的沈岁有两大对头,星际海盗和联盟叛军。日常可没少和星际海盗斗智斗勇。而移民地仅靠一只远征军却能护住外星系无数难民,她倒真想亲眼见识一番这传闻中率领远征军的将领,记得日记中说,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做“修罗”——好瘆人的名字。
她缓步走着,移民地不大,就像外星系的贫民窟一样,没有高屋建筑,很多水泥平房,好像都是当地民众自己建的,很多都布满裂痕,许是有人胡乱用土往里一塞,倒是墙上也长出许多杂草来。
沈岁走到一筑墙边,从墙里奋力拔出一棵狗尾巴草,随意放进了嘴里,草芯味苦,后味甘甜,因熬夜翻滚的内脏在吃了苦味后稍稍好了些,咽了咽回甘的味道,向远处的矮墙走去。
约莫走了半小时。
“看着挺近,没想到还费些脚力”,沈岁抱怨着,来到墙旁。没有传送带的地方就是不方便。
这围墙不算高,也就两米。围墙内是移民区,居住各星系的避难流民,围墙外便是各帮派混战割据,再远点,便是星际海盗的停留点。
“区区两米小墙,怎么防住外面的人呢?”,沈岁含着狗尾巴草,嘴里嘟囔着,早晨的日头刚刚出来,打在白墙上,白光反射在沈岁的眼睛里,有些晃眼。
突然身体一僵,出于军人的本能她立刻反应了过来,握紧双拳。
一支黑色的手枪死死地抵在了她的脑后。
“何故如此?”,沈岁背对来人,镇定开口。若是换做常人被枪抵着,第一反应肯定被吓得语无伦次,双手抱头,可沈岁不是流民,她是中央星的将军,是杀伐果决的克拉克血脉。
可还是有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发现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出于条件反射,在恐惧发抖。
只听身后来人轻蔑一笑,抵在后脑的手枪更紧了一些。
“你若是不想杀我为什么要吓我?”,沈岁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稍稍放松了些。刚刚瞬间,她确信对方没有杀意,也就不再准备进一步剑拔弩张。
“你还要保持这个姿势多久?”,沈岁开口,如果推测的没错,身后此人应该是围墙的巡逻军。
“36K-237爆弹手枪”,她再次开口,“中央军五年前淘汰下来的系列品……你不会杀我,我比你还清楚,因为——你没有叩响扳机——”
她的话真假参半,手枪型号为假,未叩扳机为真。而就因这个真,她确信来人没有杀意,说出假型号扰乱对方,趁机一鼓作气,一跃而起,企图夺过武器,占据主动权。她的军功,不允许她将后背交给别人,哪怕她知道,来者并无杀意。
只见她向后一翻,还未看清来人,右手便向上抓去,死死握住对方的手,向上一顶,她坚信,手握武器便是掌握命运。
大喝一声:“什么小贼!敢拿枪口对准你姑奶奶!”
战斗便是瞬息之间。本以为一套动作下来抢到手枪便是手到擒来,可是沈岁忽略了一件事,她现在的身体太弱,弱到擒拿格斗变成花拳绣腿,毫无对抗能耐。来人身法极快,快到沈岁当即后悔,暗叫不好!
一眨眼的功夫,另一支枪被掏出,正对着沈岁,抵在了她额头。
“咔嚓”一声。扳机被扣响了。
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沈岁怔住。一直留在嘴里的狗尾巴草缓缓掉落。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面色惨白,神色毫无波澜,眼神如刀,冰冷无情,暗红色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无数地狱恶鬼,随时准备将枪下之人吃干抹净。
“你……”,沈岁在他的眼里,读到了滔天的杀意。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上辈子她身上与生俱来的杀意。
来者看着她,冰冷的血红色眼眸里恍若深渊,望不到底,他进一步,她退一步,一步进一步退,硬生生将她抵在白色矮墙上,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不会就死在这了吧……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按理说,她不该怕死了,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萌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她想活。
“枪下留人!”
远处一声尖锐的女声传来,把独自发懵的沈岁拉了回来。
一个女人从远处跑来,她身材极其高挑,穿着老旧紧身的作训服,凹凸有致,沈岁看着她,脑袋里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像是一个身材窈窕的老土美人,好像比中央星前几天上娱乐新闻头条的那个女明星还要美一点。
“猎人,留人”,女人走近,喘了口气,局促开口。
男人听闻,侧身看了看女人,面无表情,下一秒钟,“咔嚓”一声,扳机扣回,收了左右两边手枪,插回了枪兜里。
“认识?”他开口,语气毫无波澜。
“几天前我们二队在荒域外面捡到的女孩,沈铁匠家的闺女,昨天刚醒,可能脑袋有点……”,她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头顶,暗示沈岁刚醒有些呆迷。
他扭头看向沈岁,沉默不语。
沈岁也看着他,愣在原地,倒不是因为被吓到了,而是因为刚刚女人喊的那一句“猎人”,勾起了无数回忆。
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他也叫猎人,那个人也叫猎人……
上辈子,她伊桑.克拉克风光无限,但战斗一生,唯有两个最棘手的敌人。一个是四处作乱的星际海盗,另一个,是中央星下令必须剿灭的——联盟叛军。而猎人——是联盟叛军的首领——她上辈子的宿敌。
可是保护移民地的荒域远征军,怎么会是……联盟叛军?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确认了沈岁身份,男人开口。
沈岁这才开始认真打量他。
他身形修长,肩宽腰窄,穿着厚重的战靴和一套暗黑色工装,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气质凛冽如冰,一头黑发干净整洁,倒显得红色的眼眸更为血腥起来,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藏着无尽的寒意。
但沈岁不惧这种杀意。
一旁的女人看沈岁没说话,以为她是被吓到了,立刻上前解围:“我们阿岁是小女孩,不要吓唬她!阿岁来,和姐姐走,带你回家去,但你要保证,以后不要再靠近围墙了。”
心口不一她沈岁最是擅长,毕竟,她的存在便是个弥天大谎,不介意再多撒几个。
“我保证”。
似乎得到了女孩的承诺,一旁的女人松了口气,朝对面的猎人点点头,拉着沈岁往回走去。
还没等沈岁反应过来,已经被女人带走了好几步,她没想到,饶是这么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却有这么大力量,就是上辈子的她也力均力敌,再往后看去,身后的男人也不见踪影。
……
“小阿岁,你哥哥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往白墙这边跑,你非不听,偏偏今天还遇见那个修罗煞星——”,女人边快步走着,便絮叨不停,“要不是我今天也执勤,听到那边有动静,你早就没了小命!修罗都敢惹,你真的活腻了!”
修罗?沈岁见过这个名字,曾经出现在之前沈岁的日记里。
原来修罗就是……猎人。那猎人和联盟叛军是什么关系?
“阿岁!阿岁!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嘛?阿岁!”
“听到了,听到了姐姐”,沈岁思绪被打断,只好应和。
“姐姐你和我哥哥认识?”,她尽力回忆着刚刚对方话里捕捉到的信息,反问。
答复她的却是一阵惊呼,“天呐,女巫没开玩笑,你真的失忆了?!”,女人揉了揉自己眉心,好像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一般,“我是你特伊莎姐姐呀!你忘了?上个月还问你怎么才能把你哥哥追到手哩!!”
哦,把我哥追到手。
什么!把我哥追到手?!
像是听见什么少女秘事一般,沈岁踉跄向前扑去,撞到了特伊莎的富有弹性的胸上,双脸一红,立刻向后退了几步。
她虽然活了两辈子,男女情爱这种事却完全没有经历过,上辈子光顾着打打杀杀重获自由身,这辈子刚开局就一堆棘手事有待解决,纵使她看过几部中央星热播的电视剧,也不敢想象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么坦率直接的女追男的戏码,何况还是这么直白热烈的感情,弄得她有些心跳加速。
“那、那我哥知道吗?”她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了出来。
“你哥?”特伊莎食指戳了戳下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灿烂一笑,
“应该是知道的吧”。
……
和特伊莎回来的路上,沈岁慢慢弄清了很多事,比如眼前这位名叫特伊莎的女人,是荒域远征军二队的队长,代号“修女”;而刚刚她口中提到的“女巫”,便是整个移民区唯一一位医生,也是她将沈岁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虽然此沈岁非彼沈岁,但此刻的沈岁都在心里默默记上了一笔,女巫是她的救命恩人;沈岁的父亲沈书南,人们惯称沈铁匠,时常给远征军的武器装备提供零件,沈岁想着,自家爸爸这名字和匠人身份倒是不太相符……
特伊莎讲到沈岁哥哥沈稳时便眉飞色舞起来,他以前是外星系72星的一名机械师,来到荒域便成为了远征军的机甲修理工,很多远征军的机甲都靠他调整修理……特伊莎的眼里爱慕和崇拜溢了出来,沈岁一时分不清,直勾勾地被这直白的眼神吸引,愣愣地看着女人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心想,原来笨蛋美女这么诱人嘛?
特伊莎接着说着,也不嫌烦,或许是因为是女孩哥哥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是她将死在荒域的沈岁带了回来,对待女孩格外耐心。
“对了小阿岁,刚刚拿枪指着你的人不是坏人,不要怨他”,她像是想起什么,话锋一转,眼神黯淡下来。
“他是猎人。是敌人的死神,移民区的人更喜欢叫他修罗。虽然他冷漠无情、残酷冷血、杀伐果决、毫无生气,像一个天生的杀人机器,但是……他是个好人。”
沈岁心道,这也不像是什么好话……脑袋里浮现出刚刚男人的样子。她知道,她不怕他。不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是因为他身上熟悉的血腥味,她知道,那是经历过千百场战斗,见过无数死亡才会染上的气味。毕竟,曾经的她,和他相比,亦无不同。
……
沈岁就这么和特伊莎一路聊着,仿佛之前通过日记对荒域零零碎碎的记忆慢慢拼凑在了一起,遂得到一个结论:原来,陨星荒域,确实如外界传说中那样……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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