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关心

入夜。

姜挽月把手边关于如何画灵符的书放至一旁,再把今晚好不容易画出来的百来张符箓收进随身袋。

眼角余光又忽而瞥见满地黄符,她一想到五百张符纸就成功了一百多张,不免有些肉疼。

算了。

她的手腕微微一转,指尖凝聚出一道灵力将满地狼藉转瞬之间收拾干净。

废弃的符纸被她放在桌上,随后又想起了和林策的交易。

她的手中把玩着一支狼毫,无意识地用笔轻点下巴。

须臾后,她取了一张废掉的符纸,开始在上面挑着空地写下几个字。

弟子的名字她能记住的不多,只能挑着几个曾在榜上见过的名字写。

当她写下一名外门男弟子的名字后,半空中浮现出她熟悉的姻缘书,泛着淡金色光芒,如同上天传达给她的神秘天书一般。

通过姻缘书,她能清楚的知道这名弟子的命定之人是谁,他们又发展到了何处。

若是他们二人已经相识并互表心意,那么她或许就可以把此人的名字告诉林师兄,再让林师兄去寻他做买卖。

但太初宗门内这么多弟子,她不可能全部都记得名字,所以明日她得去外门找一趟连方长老,她记得他那里凡是张贴过的榜都是会留下记录的。

若是掌握了宗门内弟子们的名字,到时她列个名单交给林师兄就可以了。

想好后,她缓缓垂眼,看着废纸上那个陌生弟子的名字。

如此盯了几秒,她抬手重新取了一张废纸,提笔——谢长绥。

谢长绥的姻缘书还是老样子,上面留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还是这样,在他没有和真正的苏轻竹相遇之前,他的姻缘书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过……她还挺好奇的。

“谢长绥”此人如此无情冷漠,他原本的姻缘书该是什么样的,上面记载的命定之人又是谁?

还是,他的姻缘书原本就没有命定之人?

也是,谢长绥都被关在佛塔十三年之久,若不是她改了他的姻缘书,他恐怕只会在里面永不见天日。

所以,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命定之人的。

她用染了墨的狼毫笔重重的在他的名字上一笔划过,让那里再也看不出他名字的痕迹。

原本,她以为身上有了苏轻竹的一缕神力化作她的模样,就可以瞒过天道,让“谢长绥”因为彼此间缘分的羁绊而对她心生好感……

但是现在她想过之前的种种,显然是她想多了,她和“谢长绥”之间没有任何缘分可言,他也更加不会对她产生好感。

接近人这种事……分明让真正的苏轻竹来最合适不过。

他们之间有缘份羁绊,大魔头至少不会那么抗拒她。

那么想杀他,也不必这么麻烦。

思及此,她微蹙秀眉,隐隐觉得似乎有一层朦胧的雾笼罩在她的脑子里。

此时此刻,她突然产生一种质疑感来。

是啊,为什么是她这样一个凡人?

为什么不是已经飞升的苏轻竹?

难不成仅仅只是因为神女在闭关?

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越想她就越发觉得奇怪,但这个想法又找不到任何依据,因此得不到证实,只能说明是她多心了。

她闭了闭眼,摒弃一切杂念,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想那么多做什么,她只需要把大魔头带去太玄就好。

等自由了,她就做回姜挽月,干自己的老本行。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白天习剑增进修为,晚上就对着向连方长老要的排行榜开始列名单。

列好后再交给林策,剩下的由他负责。

起初第一天晚上,只有一名男弟子前来,抱着走投无路的心态,他把全身上下的灵石都交给她,要她帮他。

因为彼此都签过契约书,所以他并未对她有太多的防备,从头到尾交易都还算顺利。

在契约书中,姜挽月承诺过他们男女双方私下的道侣关系不会被人发现,除非自爆。

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

但这却是在林策身上亲身实践过的。

她替他们改写be的结局,为他们续上天定的缘分,那么冥冥之中他们自会终成眷属,便也能有效避免被人发现。

但至于彻底改变他们be结局的契机,就连她也无法知晓。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事情有了转机,他们不必再躲躲藏藏,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在众人的祝福中结为道侣。

一连十几天,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凡是尝过好处的弟子多少会隐晦的提及一两句,于是开始引得更多的弟子找来。

但他们这样藏在暗处的群体几乎自成一派,以外的人根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就好比这个国家的人误入另外一个国家,而他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连续这么多天不休息,姜挽月撑不住了,上早课时便觉眼皮沉重。等长老走后,更是直接一头栽倒在桌案开始闭目休息。

这时韩何凑了过来,见她慵懒地趴在桌上,忍不住碰了碰慕容廷玉的手,“练剑都没见她这么累过,你姐姐这些日都在做什么呢?”

“练剑。”慕容廷玉吐出两个字来。

姜挽月睡得迷迷糊糊的,耳边听见韩何不大不小的声音又渐渐清醒了几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中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懒散撑起身,拖长尾音道:“大师兄该来抓我了,你们帮我挡一下,我走了。”

“姐姐,你今日不练剑了?”慕容廷玉冲着她离去的背影出声询问道。

姜挽月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今日不与大师兄练。”

闻言,韩何听明白了,抱着胸笑道:“啧啧,不与大师兄练,那就是去找她二哥哥了,别说,他们兄妹感情真好,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不姓谢?”

慕容廷玉瞬间皱起眉,他眼含警告地看向韩何,冷笑:“真是笑话,我乃永寿国离平王府的小公子,慕容是国姓,为何要姓谢?”

韩何挠了挠脸,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玩笑罢了,何必认真?”

慕容廷玉黑着脸冷哼一声。

而此时的姜挽月追上了远去的谢长绥。

她侧身探头,一面跟紧他的步伐,一面明媚地笑:“我想同你比试,看看现在的我能接住你几招。”

男人的身量比她高出许多,大步离去时走得很快,她都有些跟不上他,只好加快了步伐,若再快些,就呈现出一种半跑的姿态。

谢长绥并未拒绝,应了声“好”。

姜挽月又问:“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姑娘关心,现下已无碍。”他温声言语道。

姜挽月轻轻点了下头,然后抽空从随身袋里取出一只白玉瓶,她攥在手中,动唇想说句什么,可抬眼才发现他又走出去了一段距离。

她不得不小跑上去,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裳,“你等等我。”

感受到身旁的拉扯感,他脚步一顿,侧眸便瞧见姜挽月正仰头看着他,清澈的明眸中颇有怨言。

不由得,他挑眉失笑,“姑娘还有事?”

“有!”她肯定的回应,然后握着他的手腕,把白玉瓶放在他手中,低声道:“这是我买的八品丹药,有缓解疼痛之效,那天……”

她原本是准备了一大段好听话的,可真当面对面,被他一瞬不瞬紧盯着审视时,后面的话竟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红唇微张,复又闭上停顿一瞬,随后一字一句道:“送给你。”

头顶一时间并未响起他的声音,她缓缓抬头,视线寻着他的双眼望去,谁知甫一对上,他就挪开视线看向手中的白玉瓶。

他的指腹摩挲着瓶身,上面隐约带着一点温热,像是少女掌心中的温度。

“你是想说……我若是再发病,怕疼的话就服下一颗,是吗?”他云淡风轻开口,嗓音清润,是一贯无波无澜的态度。

但刚问完,他又觉出几分好笑来,深不见底的黑眸锁住她,发问:“姑娘特意为我准备如此贵重的东西,只是因为担心我忍受不住发病的痛苦?”

这种用白玉瓶装的八品丹药,已经算宗门内少有的,更何况里面远不止一枚,不用猜也知她是在内门奇珍阁所买,花的灵石——最低五十万。

姜挽月的本意是好心,想着缓解一下他病发的痛苦,可不知为何,到了他口中,就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她这么放在心上似乎很可笑一般。

她分明坦坦荡荡,被他这么一说瞬间也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来。

算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攒灵石买下的五枚八品丹药,他不要就算了。

“你要是不喜欢就还我。”她说着便伸手,意图把白玉瓶拿回来。

谢长绥却下意识抬高手,静静看着她垫脚来抢却毫无办法,他将她面上的懊恼神色尽收眼底。

倏然,他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腕,垂眸望着她低声笑:“送出手的东西,姑娘怎好意思再要回去?”

他漆黑的眸子里,少女在听完他的话后,脸上瞬间漫上一层红霞,她往后退开半步,岔开话题:“既然你收下了,不向我道谢吗?”

谢长绥哂笑道:”多谢。”

他言语诚恳,语调温柔含笑,好似心情不错。

姜挽月心念微动,开始装傻充愣起来,她说:“二哥哥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你不如再多说几遍。”

谢长绥静静看着她,眸色点点加深,唇角笑意分明:“是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忽然抬脚朝她迈进一步,他的一步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淡淡的药香涌入鼻,她愣了一瞬。

当她再反应过来抬眸时,耳畔蓦然传来他隐含压迫性的清润嗓音,温热的呼吸轻拂耳廓。

他戏谑道:“现在可听清了?”

姜挽月:“……”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此人,怎就这么开不得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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