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阿紫,坚持不懈地抱有热情,虽然这热情中夹杂着肩膀偶尔的瑟缩扭动。
我决定和阿紫一较高下。因为我想知道,爱情与贫穷,究竟哪个力量更大。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有时间,我就要织围巾。这种不可得的好奇心使我的指关节愈发疼痛,肩膀更是僵硬不堪,好似被人在肩头放了一座泰山。弯腰驼背的我,两手止不住地抖。
我不止一次地想,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我要是有钱,我直接出去买围巾把自己裹起来!
又想到,幼时读圣贤书,书中教人不为五斗米折腰,并赞此为高洁。那时,我以为这是一种行为,只要人想做就能做到。现在,我倒认为这是一种考验,不是人想做就能做到的。毕竟,能得到却放弃与不能得到而妥协压根就是两码子事。
叹息着,我重又架起竹针。
“室宝,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
阿黄用力捏了把我的颈子肉,冰得我一个哆嗦,手上就溜了一针。我抬头忿忿地瞪了她一眼。
“你又想起了谁?”
“能想起谁?我奶奶呗。”
“哟,乖孙儿,给奶奶磕一个。”
“你说什么?找死!”她加重手上力度。顿时,一股酸痛的电流沿着我的颈椎袭击了我的大脑,整张面皮荡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呦,放手!你这不肖子孙!”我吃痛地大喊。
“我才不放手!”
两人又闹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你就知道说我,你又织得怎么样?”我问。
阿黄扬起眉,嘴巴对着她桌子一努。我看见了一团比我家鸡窝还乱的东西。
“艺术,懂吗?”阿黄得意地扬着头。
“呵,艺术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我织好了!”阿紫抬起两条胳膊,用力伸了个懒腰,随后把围巾围到自己脖子上,“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我刚要摸,被阿紫迅速挪走。看着她谨慎的面孔,我不知死活地起了打趣的心思,“哎呦,你织得可真快,让我问问你,是什么力量激发了你的主观能动性?贫穷还是——嗯——”我故意拖长着音调。
“还能有啥,因为爱呗,还能都跟你似的,因为穷啊。”阿黄一胳膊揽住我的肩。
我听闻她的话,猛地僵住身子,瞪了她两眼后气愤地推开她的胳膊。
“爱,什么爱?”阿红凑上来,“室友之爱?”
“可不么。”阿黄戏谑地眨了眨眼。
“那是给我们谁的?”
“你们都给我住口!”阿紫恼怒地盯着我们。
“原来不是给我们的,”我佯装失落,“爱都流向哪儿了?”
阿紫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我连忙改口:“莫不是给辛劳的母亲大人?这是赤诚的子女之爱啊。”
阿紫一锤桌子,欲站起身。
我慌忙按住她的肩膀:“瞧我这张嘴,给咱妈的当然要最好的了,肯定是去店里买的,”我又瞄了眼那粉色,“不过男的戴粉色合适吗?”
“你不懂吗?”阿红对我抛了一个媚眼,“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这就开始防范上了?”
三人哈哈大笑。阿紫的脸由白变红,又由红转紫,摘下围巾,起身将我们狠狠揍了一顿。
没两天,我的围巾也织好了。如我一般平庸。
“算了,风格一致才是风流的上上签。”我感慨。
“呵,”阿红轻笑,“马行无力皆因瘦。”
我怔了一下,脸涨得通红,指着她的鼻子:“你的又怎么样?”
她颇得意地从书架上取下一块手帕大小的织物,全方位向我展示她的“大作”。
“针脚、线圈、平整度,无可挑剔。”她的目光如两把锐利的小刀子射向我,使我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
“不赖,棒得很啊。”我拖长着声音。
“阴阳怪气的。”
“你以为都是你?”
阿红悌了我一眼走了。我继续摩挲着脖子上的围巾,感受着它的不柔软。
“你的这条围巾还挺支棱的。”阿黄进门看见我的围巾后说。
“你的又怎么样?”我指着她那一团五颜六色的不明物。
“当然是震惊于世!”阿黄欢喜地跑过去向我展示她的编织物。
我看了半天,指着上面的几个大窟窿问:“狗啃的一样。”
“这叫镂空艺术!”
“什么艺术?”阿红慢悠悠走过来,微笑着看着那几个大窟窿,“这上面想必要嵌上些宝石方显贵气,不然,别人怕不是以为轻薄得要上天呢。”
“妙啊,”阿黄恍然大悟地重重一拍巴掌,“阿红,想不到你对艺术还挺有见解的。”
阿红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随后继续笑道:“一般吧,怎么比得上你?”
“不要妄自菲薄,我给你讲讲我的创作初衷。”阿黄重重拍了一下阿红的肩膀。
“也不必……”
“这条绿色是我睡前怀揣美好愿景织出来的,这条红色是我跑完步之后热情洋溢之下织出来的,这条紫色是我吃饱喝足后愉快满足地织出来的,这条黑色是我被冻得手发抖的时候织出来的,”她停了一下,微扬起头,作感动状,“全是我的爱与恨。”
我和阿红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阿黄的一副神经样。这时,阿紫推门而入,看见阿黄手上的围巾,问道:“你去捡破烂了?”
阿黄顿时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一个转头和阿紫扭打上了。我和阿红默默地躲在墙角看完了整场搏斗。
在我的围巾将我的脖颈磨伤的第三天,阿红的围巾完工了。面对着一条平整匀称,柔软如此的围巾,我、阿黄、阿紫沉默地抿着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呵,不过如此。”三人最后发言。
“你们这是嫉妒,**裸的嫉妒!”
“着什么急?”阿黄原地转了个圈,嬉皮笑脸道:“做人要relax。”
“我看你是太relax了。”阿红盯着阿黄不稳的脚底,收起了围巾。
“你自己戴?”我问。
“不戴。”
“那要送谁?”
“不送。”
“那干什么用?”
“你的求知若渴要是用在学习上,怕是能中状元了吧。”
“状元可中不上,”我漫不经心地,“你就送给你妈吧,估计她会很感动的,再说了,你平时都不怎么给家里打电话……”
“我说了不送!”阿红忽然加重语气。我们都楞在原地。
阿红怔了一下,猛地缓和颜色,摆出一副笑脸,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不是说过吗?给家里人的要去买好的。”
“哦,对,你还记得这茬呢?”我急忙接话,“就是这样。”恍惚间,我瞥见了阿黄的椅子,急忙大叫道:“哎呦,怎么还有人把围巾变成坐垫了?”
“我一开始织得就是坐垫,”阿黄笑嘻嘻地坐下去,“我的屁股可享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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