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雪南被关在家里好几天，她妈都不见她。一直到腊月二十七，一大早门铃就急促地响起来。她从窗户往外张望，一下子就看到了欢言。
阿姨匆匆跑出去，她看到他从衣袋里拿出一迭钱递给阿姨，转身就走了。
他哪来的钱？
靖雪南的心猛然提了起来，转身匆匆往楼下跑。谁知在楼梯上就看到了她妈站在一楼的身影。
她冷冷看着这个女儿：“把衣服换了，跟我去见客人。”
靖雪南原地沉默一阵，转身回去换好了衣服，跟着她出门上车。
车子直接朝着离开临城的方向驶去。靖雪南才开口：“是什么客人？”
虽然莫名其妙，她还是不想和她妈闹翻。
“一个叔叔。”她妈的声音终于缓和了一些，“我跟你说过了，我们认识很久了。他有两个孩子，都喊我妈。见了面你对他们好一点。”
靖雪南半天才回过神来：“……”
喊妈？
那得是多久？她忽然意识到，她妈总是不在家，可能并不只是为了工作，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为了工作。
“你看我干嘛？”她妈的语气又烦躁起来，“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平时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人家的钱。见了面一定要有礼貌，听到了吗？”
靖雪南定定看着她，半晌，又慢慢移开视线。她心里有了一个隐约的想法，可她已经不愿细想了。
算了，都是自己做的孽，我当初就不该新建那个文档。
“到底听到了没有！”她妈又拔高了声音。
片刻安静，她叹了口气，又腾出一只手来在女儿头上摸了摸：“南南，别怪妈妈。本来好好的，谁知道……唉，妈妈压力太大了，忍不住要发脾气。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靖雪南一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哑了：“知道了。”
前面是个岔路。她看着路牌上的“信城”二字，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生活的地方——临城，当初其实并没有写过。但信城，是她曾无数次落笔的地方。在她的故事中，这座繁华之城发生过很多很多事。
有血有泪，有沉默的挣扎，有愤怒的不甘。
她知道那里有什么。
一路上她妈大多沉默，只偶尔嘱咐她见到对方要如何如何。
她很紧张吗？靖雪南觉得有点好笑。在司命之人不知晓的地方，这世界自动补全了细节。靳晓涵，这个作为背景一笔带过，连名字都没有出现过的人，现在带着详细的生平，作为生母，在她旁边开车。
最终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车子停在一条干净的小路旁边，外头不远处是一座漂亮的洋房，院子非常宽敞。靖雪南在临城的住处，和这里比起来居然像一处陋居了。
靖雪南一进屋，就看到两个孩子跑过来。小一点的女孩子喊：“妈！”
靳晓涵大约是也有点尴尬，并没有去拥抱他们，只是牵了两个孩子的手，对他们低声说：“这是姐姐。”
两个孩子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子喊了姐姐。
这时楼梯上响起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回来了。”
靖雪南抬起头，看到一个男人倚着楼梯扶手，居高临下地站着。他长得非常漂亮，身材匀称，五官俊雅，气质潇洒，是走在街头哪怕再挤也能有百分百回头率的程度。而且看上去极为年轻，唯有眼神能使人看出他不是真的只有二十几岁。那是一双颜色清浅的眼睛，眼神异常冰冷淡漠，看人就像看着物件。
有种强烈的、睥睨人间的压迫感。
她听到靳晓涵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甜蜜蜜的：“嗯。回来啦。我把南南带来了，你可不许凶她。”
然后她将女儿往前推了一下：“这是展叔叔。”
一块巨石在半空里吊了许久，终于随着这句介绍轰然落地。
靳晓涵为什么和欢言那么大仇，靖雪南也知道了。
展开学，故事里最有钱的背景人物，人渣中的人渣，欢言的亲爸，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这个人不仅在外面养女人，而且和情妇生了一儿一女。因为发妻不肯离婚，他还缺乏逻辑地给她制造了一场车祸，并把她和女儿扔在医院不管。唯一的意外就是，儿子坚决地和他断绝关系，跟着母亲姐姐一起走了。
而靖雪南的亲妈靳晓涵，就是那个情妇。
什么他有两个孩子，真是把人当傻瓜。
她实在没忍住，气得笑了：“叔叔好。”
毁灭吧，都毁灭吧。扑街，等我拿回键盘，立刻让你死。
那人就像看物件一样静静看着她，目光尖锐得让人想避开。看了相当长一会儿，忽然莫名其妙地说道：“……这不是你的孩子。”
靖雪南本来还能维持着假笑，被这句话震得后背一麻，瞬间僵住了。
靳晓涵屈膝和她头挨着头，笑着说：“怎么会。你看，我俩多像。南南多漂亮。”
展开学笑了一下。
与其说是笑，莫不如说是哼，但也没有“哼”出来。没有声音，甚至没有表情变化，只身体有一个微小颤动，充分传达着不耐烦和不屑一顾。
他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点，并不掩饰声音里的敷衍：“嗯。是比展云婷长得好。”
靳晓涵得意地笑了。靖雪南却觉得这句话带了点嘲讽。
一旁的小女孩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就是展云婷。后来是一个嚣张又狡猾的人物，继承了她爹所有的狠辣，但意外的并没有成为同款人渣。而且她非常喜欢异母的哥哥，虽然平时不会表现出来，但欢言要是被人怠慢，她会找机会把对方往死里整。
字面意义上的往死里。
总体而言，作为最终被选定的家业继承人，一度过得很风光，但结局未知——因为是背景人物，没有太多交待，几笔之后就消失在了茫茫文档里。以靖雪南对自己的了解，应该也好不了。
靖雪南随口哄她：“他只是第一次见面在跟我客气，不用当真。还是你好看。”
展云婷嗤笑：“他才不会跟人客气呢。谁跟你争了，好看又没有用，你自个儿留着去吧。”
……我这么面的人，怎么写出这么有攻击性的小孩的？
熊孩子的哥哥轻轻拍了她一下，对靖雪南友好地笑了。
这个是展云翼，十五年后男三的迷弟，首席粉头。原作剧本里曾经因为一个花花公子对他大哥动手动脚而当场把对方脸按汤盆里锤，导致展云婷卷进来，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你死我活差点耗空家底的混战，相当程度地败了展开学的家，把他气得住院。
他天生就不能说话，又有违背基因的道德底线。因此终于被他爹放弃，扔在一边自生自灭。虽然有妹妹接济，也还是吃尽了苦头。
展开学的渣可不是专门针对谁，他渣得发乎本心，渣得雨露均沾。
欢言和云翼，两个孩子声带都出过状况，他们家的基因是有大问题的。靖雪南也对展云翼浅浅笑了。他会追着欢言跑，是因为长大成人后认识到了亲爹的渣，对那边的哥哥姐姐感到非常愧疚，觉得自己要是曾在他们最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就好了，甚至自己要是没来过这世上就好了。这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因而过得不好。
这种家庭里出来了一个他，真是奇了。兄妹俩都很崇拜欢言的设定，大约是落笔时多少有点心虚，不敢再可着同一个角色祸害，这才没再给欢言添更多麻烦。
靖雪南当场决定：提前策反他。
下期预告：
《小丑》
犯贱不会让你富有，只会让你变成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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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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