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劫后

客栈内。

天光渐渐暗下,屋内亮起一抹昏黄的光,阮抑正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手臂上始终不曾好透的伤口被仔细地包扎过,阿浊坐在床边替人换下额间湿布,便被榻上之人拉住手腕。

“阿浊,我替你向官家要个名字好不好?”

晃动烛火里一双狐眼弯下来,连话语都带着三分软,阿浊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后退半步挣开手指。

“我替你办完了事,不欠你的了。”

分明转了心思要留在阮抑身边,分明无言照顾了许久,可只要这双眼睛望过来,服软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

阮抑却似浑然不闻似的,用那双极漂亮的眼睛凝着人喃喃。

“你想要我起么?好呀,阿浊……阿琢,做我最喜欢的玉如何?”

“天下恶人这般多,我杀不尽呀,你也厌恶他们不是么?便帮帮哥哥……”

阮抑清润嗓音愈来愈低,话尾拉长勾得少年毛茸茸的脑袋靠近,他伸手攀上阿浊的肩膀,捏住对方柔软后颈,哄孩子似地揉一揉。

他引诱着年少的自己跳入猎网,愤恨、心软、好奇,每一种都是他替人设想好的情绪。

他要这把刀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所用。

眼前青年便与昔日温声细语的阿娘重叠起来,阿浊发着愣,看见那浅淡的唇瓣弯起一点恶意的笑,半句话含在口齿间听不清。

“只要给哥哥当狗……这些位高权重的位置我送给你好不好?”

沈怀清与阿愿便是在此时推门而入,阿浊霍然起身转过头来,下意识将那半句含糊的话抛之脑后。

来人形容狼狈不见有伤,可神色却极为浑噩,原本清澈的眼睛眼下一片混沌,漫无目的地似在屋内寻些什么。

“沈大人?”

沈怀清一震骤然惊醒过来,他一把握住阿浊的手喃喃地问道:

“梁大哥……梁大哥呢?”

阿浊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他一边按住情绪激动的青年,一边朝身后沉默矗立的少女颔了颔首。

“我让店家备了白粥,先吃些东西再议。”

“不行……得先找到人。阿浊……阿浊!北部转运司为何成了一片废墟?里头除了从之可还有旁人?!”

阿浊顿了顿,余光瞥过床上昏睡之人。

若当真有人,那自地牢出来时,阮抑身上的血……

他敛去神色,开口道:

“二殿下亲临,章衡以兄长为要挟无果,自知无可辩驳便引火**,地牢里便是有人也活不下来。”

沈怀清整个人晃了晃,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旋即便想起什么般要推门离开。

“没事、没事……他说不定还活着,我再去找找!”

“他死了,我动的手。”

一道沙哑嗓音响起,阮抑心情颇好地半靠在床榻上,在沈怀清仓皇的注视下,似笑非笑地将血淋淋的真相吐露。

阿浊顿感不好,他左跨一步欲拦住人,下一刻沈怀清便直直冲上前去推开少年,颤抖双手抓住阮抑衣襟,生生将人提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从之?是他把消息递出去救了我们啊!我答应了阿愿要把他的哥哥带回来的!”

“苍山雪崩了……他们那么想活,那雪底下还有人在喊救命,我什么都做不了!整个村子都没了……从之……他们做错了什么啊?”

他苦读圣贤书,却无人教他如何面对世事无常。

阮抑被沈怀清拎得喘不过气,头晕目眩里连话都懒得听便冷笑起来。

“不知道呢,既然天不收你,不若我送小沈大人下去问问清楚?”

沈怀清恍惚目光凝在阮抑身上,似是终于被骂醒了。

“是我错了……”

一声不成调的哽咽终于从沈怀清喉间滚落,他跪在床边眼眶通红,双手无力地自阮抑胸口滑下,却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他苟全性命,连哭都是罪过。

眼前青年胸口起伏一张脸却憋得通红,立于身后的阿浊干脆利落地将人一掌劈晕,他瞥了眼屋内几度欲言又止的少女,伸手接住对方软倒的身体。

“我去带他歇息。”

木门阖上,沈怀清几乎呕出血泪的自问似仍在屋内盘旋,然阮抑恹恹神色却始终不曾有半分变动。

“大人,谢谢您。”

少女轻柔的话语蓦地响起,阮抑挑起眉尾,终于有了片刻诧异。

“你癔症了?”

阿愿闻言勉强弯了弯唇角,堵在胸口的情绪终于被划破了道口子淌出来,她却仍在强装镇定。

“我知道这是哥哥选的。”

阮抑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地打断她的话。

“沈怀清都敢抓着我质问,你便不敢了?”

少女身形顿住,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些许,最后终于如从前一般飞奔两步握住了对方骨节分明的手,眼泪抑制不住地滚落。

仍是那张极熟悉的艳丽面容,垂下眼睛时连生人勿近的姿态都分毫未变,她却觉得分外安心。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并非不难过,她其实与沈大哥一般,唯一的兄长不在了,自己却仍活着,她不敢哭。

可阮抑是不一样的。

不是漂亮姊姊,她想,原来是位很有能耐的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阿愿的呜咽声终于轻下去,她胸口仍在为至亲的离去而抽痛不已,属于少女的烂漫似在一夜之间尽数褪去,可一双泪水洗过的眼睛却仍然清亮。

“云娘与她的孩子活下来了,我也见到了大人。若你们不曾来,这个村子便留不下一个活口。”

“明明二位大人救了人,没有道理再因我们而受苛责。”

她在说什么疯话?

阮抑有一瞬听不清少女的话语,他一双眼眸失焦,只看见那一张一合的嘴巴。

青年困惑地偏了偏头,听见的却是脑中陡然升起的刺耳哀嚎。

“为什么不救我们?!”

“哈哈,淮安伯世子,帝王亲信,多清高啊大人!您与那些捶骨沥髓的氏族有何分别?!”

“是你识人不清,是你助纣为虐!是你该偿我们的命!!”

阮抑冷汗淋淋,一张脸在刹那间惨白如纸,他手指抽动着攥紧胸口的长命锁,目光游移似在寻找什么,直到少女担忧的问询声响起他才骤然惊醒过来,极力按捺着喉间倒气发出的尖啸声。

“你……”

木门被骤然推开,阮抑拿过床边小几上的茶盏便砸了过去,脆响夹杂着厉喝响起。

“滚出去!”

恭喜小孩终于在六万字第一次有了新名字(不

阮抑:狗牌都做好了什么时候来当我的乖小狗

阿浊:装听不见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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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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