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载客的出租车缓缓停下，司机吆喝：“打的不？”
见他们俩没反应，又打着方向盘走了。
车轮压在潮湿地面的声音渐远，宁卿本就发晕的头，出来这么久更加浑浑噩噩。
她眨了下眼，命令的语气打破这场无声的对峙：“衣服掀开。”
沈逾安轻哂了下，撩起衣摆，低垂着眼，鸦翼般长而密的眼睫覆下，一副无可奈何随她去的样子。
果然印证了宁卿所想，但不止一处，腰间和腹部有好几块淤青，显然并不只是今天一天积累而成。
沈逾安放下衬衣，声音清淡：“行了吧。”
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沈逾安，你喜欢自虐吗？”
他嘴角抽了抽，随即又无所谓的语气：“如果你要这么认为。”
她耐心即将告罄，蹭地燃起小火苗：“你不喜欢自虐，你都不还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还手？”他冷淡的眼神觑过来。
“你当然没还手，”她嗤道：“你那几块腹肌是白瞎的吗，那几个出来一点事没有。”
他抬步走：“打不过。”
“打不过你不知道报警吗，就任由他们欺负你？”宁卿跟上去，“朋友，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活该行吗。”他语调自嘲。
“你到底怎么惹到他们了？”她继续追问。
他忽然定住身形，逼近了看她，那一贯清冷的眼神带了几分逼压：“没人告诉过你，不该管的事别管吗？”
“沈逾安，”她今晚不知是第几次叫他的名字，神色不再揶揄，眉眼甚至带着几分隐怒：“你说的没错，我真是有病才多管闲事，一定是脑子烧糊涂了，但不管怎样，希望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说完，深深看他，先他一步走远。
沈逾安一动不动，看着她渐行渐远，身影像纸片，消瘦单薄。
-
客厅的灯还亮着，沈恬盘坐在地毯，垂眸认真看矮几上的资料。
她听见开门的动静，忙爬起来看他两手空空，皱眉：“我给你发信息你没看？”
“手机没电了。”
沈恬又坐回去：“好吧，我还说你回来给宁姐姐带点感冒药。”
他走进来倒水的动作微顿，“不用了，回来碰见她自己买了药。”
“噢。”
沈逾安瞥向矮几上的厚厚一沓，“在看什么？”
沈恬顺着他的目光，“宁姐姐给我整理的美术资料。”
他视线落过来，“她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沈恬走过去坐下，“让我不要耽误学习，有空的时候看看就行，然后就说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安静几秒，沈恬抬头：“怎么了？”
她一愣。
刚还站在那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
宁卿回去就着温水吃了药，兴许是药效的作用，睡上一觉后精神好了很多。
她又接着吃了两天，感冒基本上就已经痊愈了。
她这几天被沈逾安气到，除了在家画画，偶尔出去和陆茵茵吃顿饭，就是抱着iPad去隔壁，简单教沈恬一些基本要素。
当然她每次时间都掐得十分好，避免了任何碰到沈逾安的机会。
沈逾安晚上几次回来的时候，都能看见沈恬趴在桌前，一边手放着试卷和课本，一手放着素描笔与A4纸，面前还放着个手机，时不时回复几条信息。
小姑娘嘴角始终略弯着，比和他时有耐心。
时间一晃月底。
宁卿中午约好了和陆茵茵吃饭。换了身衣服出门，刚下一层楼梯，在拐角处猝不及防和沈逾安对上。视线短暂地交接，她先移开目光，一言不发从他身边经过。
沈逾安回头瞥她一眼，捏了捏手里的矿泉水，跨步上楼。
吃过饭和陆茵茵逛了会街，下午两点左右的样子，宁卿回来到隔壁敲门。
今天来得比较晚，教沈恬画画时有点忘了时间，直到快四点，她才想起该回去了。
然而十分不巧，宁卿刚准备说先回去的话，门口便传来了动静。
沈逾安一身黑衣黑裤，手里还拎着菜进来了。
沈恬也有几分意外，“今天这么早？”
“嗯。”他抬眼扫过来，目光掠过宁卿身上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微顿下。
宁卿移开视线，拿好手机，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沈恬拉住她，“姐姐你就在我家吃啊，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她伸着脑袋朝沈逾安说：“哥你说呢？”
宁卿抬眼朝他看去。
沈逾安没避开目光，嗓子轻轻“嗯”一声，反应细微，似乎对她留不留下吃顿饭无关痛痒。
宁卿仍是露出迟疑的神色。
沈恬抱住她胳膊，“刚好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呢。”
“那好吧。”她笑。
那这次可不是她主动来招惹他的。
沈逾安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她时不时看眼沈恬的画，偶尔抬眸扫一眼。
沈恬大概也察觉到她的目光，停笔说：“我哥做饭还挺像模像样的吧。”
她思绪收拢，肯定道：“你哥挺厉害，我都不会做饭。”
“女生就不会做饭挺好，”她笑嘻嘻说：“以后老公会做饭就行了。”
宁卿轻笑，又安静看了一会说：“有个哥哥挺好的吧。”
“嗯？你说我和我哥？”沈恬不知想到什么，头垂下去，声音低低的：“就那样吧。”
宁卿其实有点想问，你们的父母呢，但潜意识告诉她，这大概是他们不愿提及的。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宁卿接起，是前几天有合作的出版社甲方爸爸，问她要初步线稿。
宁卿忙应下，承诺稍后发过去。
线稿在家里笔电里，宁卿起身：“我回去有点事，马上过来。”
沈恬愣愣点点头：“姐姐那门就别关了，等会儿直接就能进来。”
“好。”
“有人吗？”
宁卿前脚刚离开，门口传来细微的声音，沈恬愣了下，旋即抬头，狐疑走过去。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雪纺裙，栗色的长发烫着波浪散在身前，手里拎着水果篮，看到沈恬时也是明显一怔。
沈恬：“有什么事吗？”
女人收敛几分打量的目光：“请问沈逾安住这吗？”
沈恬点了下头。
女人弯唇：“那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我找他有点事。”
沈恬张了张嘴，她哥还真是一如既往桃花运泛滥。随后转头一言不发朝里喊：“哥，有人找你。”
女人听见她这话，瞳孔微亮，一眨不眨看着沈恬。“你是……沈恬吗？”
沈恬微诧点头：“你认识我？”
她说：“我是你哥，”微顿，她说：“……同学，我是叶妍姝啊，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
“是吗？”沈恬想了想，完全没有印象。
叶妍姝微笑化解尴尬：“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你那时候还小，肯定都忘记了。”
沈恬讪笑。
叶妍姝把水果篮递给她：“这是买给你们的，拿着吧。”
“哦谢谢。”
说话间，沈逾安走过来，沈恬提着水果篮回到矮几把空间让给他们。
隐约听到对方柔声喊了句“逾安”，沈恬抖了抖肩膀，坐下咕哝了句肉麻。
“好久不见，我听赵瑞说你们搬到这来了，刚好路过就来看看。”
沈逾安喉咙轻“嗯”了声。
叶妍姝极力掩盖住贪婪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为他心动。
从上学时候开始，他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中时期因为他的原因，她那时成为许多女生艳羡的人……
没想到这么多年再见，他那双清冷英俊的眉眼，那张褪去青涩却仍旧令人动心的脸，甚至因为气质的转变，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和性感，更吸引人了。
“还有事吗？”
不同于她，沈逾安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甚至还分神回头朝厨房看了眼。
叶妍姝垂在身侧的手指握了握，扬唇笑道：“过几天同学聚会你去吗，都是我们几个认识的，大家一起聚聚。”
“不去。”他眉间微不可察轻蹙了下。
她笑容一僵。
“你一定要这样吗？”
宁卿整理好刚开门，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
迈出去，在看到门口一里一外立着的两道身影时愣了愣，她挑挑眉，看样子她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叶妍姝注意到宁卿，刚才看她从隔壁出来，以为只是普通邻居。
她再次看向沈逾安，张唇还想说什么。
沈逾安却望着打算看戏的宁卿，淡淡说：“锅上还烧着鱼，你去翻个面吧。”
叶妍姝一滞。
宁卿悻悻摸了下鼻子，低低哦声。
叶妍姝眼睁睁看着宁卿走进去，而她一直被他不动声色拒之门外。
她喉咙微涩，“看来你们要吃饭了，那我先走了。”
宁卿揭开锅盖，里面还真烧着一条鱼，不过他火开得很小，走开一时半会根本不用怕把鱼烧焦。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还是装模作样用锅铲给鱼翻一面，随后又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
沈逾安一言不发将火调大，单手撑着流理台，腰背微弯，侧首扫了眼走去客厅的曼妙身影，视线收回，垂眸神色恹恹盯着锅里一动不动躺着的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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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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