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学。”赵时竹道，“听到你喊着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你有多喜欢我。”
“啧。”
希德里咋舌：“油腔滑调。你那个世界的人都这么会骗人吗？”
这怎么能算骗呢，充其量也只能算作哄人开心。
赵时竹搂着希德里，下巴垫在他的肩上，稍稍低头就能看见希德里光脑上的全部内容。
不久前发出去的那一餐有数万人留言评论，希德里一眼不看直接往下滑。
赵时竹倒是有点想看广大网友对他厨艺的评价，正要伸手扒拉，希德里点开了一个热度节节攀升的帖。
“今天又来看我的朋友了，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但是至今未醒。或许是因为他的孩子也在梦中陪着他，所以他才不愿意醒来。”
两张配图，都是在医院中，一只身上插满了导管的雌虫躺在病床上。
第一张照片里的雌虫脸上还有青紫，缝过针的伤口几乎从额头蔓延到脖颈。
还不包括那些细小的伤口，脸部凹凸不平的痕迹显示他曾经受了伤却没能及时治疗，外翻的皮肉自然愈合才会长成这样。
床旁桌上仅有一束满天星，以及一个小小的泥偶。
第二张图片中的雌虫依然躺在病床上，浑身的导管一根未少，脸上的伤痕已经轻了许多。
从呼吸罩下的面部轮廓能看出来，这只雌虫曾经应该也清秀姣好。
两张照片对比，床旁桌上的东西没有多起来，永生花也未曾换过。小泥偶离病床近了些，手朝前伸，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提议将虫渣处以死刑！凭什么那些虫渣还能活着？”
“隔几天就能刷到一次记录帖，希望朋友能好起来。”
“老粉真的很感慨，谁还记得博主以前记录生活，虽然平淡但是很快乐。一个月前朋友还很高兴的找博主说收到了某个雄虫主播送的定制泥偶，带着泥偶一起拍了张照片还让一大帮人酸了，现在……”
“这个泥偶我记得，是亚萨阁下最早送出去的一批定制泥偶，小小的一个虫崽。阁下直播捏成型，直播上色，还画了红绿搭配的衣服，特别可爱。”
“楼上那个能不能别在这里提雄虫？但凡你往前翻一下呢。那个雌虫的虫崽被雄主闷死，官司打不赢，反被雄虫打进医院。要宣传主播上别处宣传啊！”
“每日一问，什么时候雌雄平权？什么时候雄虫犯罪判死刑？”
“是我的错觉吗？两张照片中的小泥偶好像动作不一样。”
希德里点进主页往前翻看，几百条博客连成一条完整的时间线，记录下两个虫截然不同的十年时光。
朋友确实清秀，乍一看只觉得不太出挑，却也顺眼耐看。还未从学校毕业，便有一个雄虫追求朋友——说是追求也谈不上，一个不值钱的小礼物而已。
那段时间博主发出来的帖子无一例外是在骂朋友脑子有泡。
才过了两个月，博主就发了一张结婚照。
朋友和那个雄虫的，雄虫的脸部被打上了码，看起来像被通缉的嫌犯。
博主那天只发了一张照片，破天荒地没有再说朋友有病。
结婚照的第二天：我那脑子有泡的朋友真是病得不轻……
那是他最后一次骂朋友脑子有泡。
后来，朋友似乎很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博主一只虫登高爬山潜水蹦极，日子过的比谁都自在。
他丝毫没有忘记那个英年早婚的朋友。
“要是朋友在，朋友一定会兴奋地一路拍照。”
“朋友胆子小，这个高度绝对能让他吓到尖叫。”
“朋友说过他想试一试深潜来着，看来得我帮他先试试水了！”
……
“朋友生了一个小虫蛋，感觉看起来口感还不如鸟蛋？”
“我靠，小虫崽崽都这么大嗓门的吗？不是才刚刚哄睡，转了个身又醒了！”
“朋友看着好崩溃，我也要崩溃了，虫崽怎么这么能哭啊。”
……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求我。”
“为什么证据确凿还能败诉？分明是那个雄虫嫌虫崽吵捂住了虫崽的口鼻，这怎么能算无心之举？这怎么能用赔钱来解决？”
“我当时果然该拦着朋友嫁给雄虫的……”
……
“雄虫主播？抛去主播性别不谈，泥偶很像。”
“自从小虫崽死后，我很久没有看见朋友笑过了。这个泥偶，确实和当年的小虫崽有几分相似。”
……
“虫神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什么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愿意眷顾一下信仰祂的苦命虫？”
“朋友从来没说过他到底在那只雄虫那里过的什么日子。为什么不说？让我担心也好过让我看见他毫无生息地倒在血泊中。”
“朋友手里攥着小泥偶，手术时都不肯松开，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我看到了小虫崽干净的眼睛。朋友的身上到处是伤，小泥偶还是干干净净。”
……
希德里几乎一字一句地看过了所有文章。
最后退出个人主页，又回到了那则博客。
这一次，希德里发现他的皇兄希尔曼，也给这则博客的部分评论点了赞。
比如“雄虫死刑法”和“泥偶好像在动”的两条评论。
还好没有因为一时冲动收回所有泥偶。
赵时竹看着房旁桌上努力移动的小泥偶。
满天星的几日未换，花朵略有下垂，距离小泥偶近在迟尺。若是再留给小泥偶几日时间，说不定过些时日还真的能看见小泥偶举着花。
帖子的热度持续高升，虫族大部分虫都不是瞎子，自然有一部分虫能够看出来小泥偶的变化。
在星网的流量推送下，希尔曼迟早会注意到这个帖子，从而留意到里面的泥偶，再顺藤摸瓜发现赵时竹的不同寻常之处。
瞒不住的。
赵时竹感到希德里的沉默。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捏泥偶了。”
希德里阖眼：“其它收到了你的小泥偶的虫，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
赵时竹道。
其实自从将完工上色的泥偶送出后，赵时竹并没有继续和那些虫交流下去。
那些虫在直播应用后台再三感谢，他也只作简单回复。
他一个匠人，其实真正能做的很少很少。做几个泥偶用以给未亡虫寄托思绪，已经是他能做得为数不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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