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你们下手轻点,我可是家主亲儿子。”
“啊!”
陆吉挨了二十板子,人被关进陆家祠堂,他趴在青砖地面上,在列祖列宗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他想不通。
明明他才是父亲的亲儿子,为何父亲的心却偏向齐霞。
齐霞到底哪里好?
哭到失去力气,人也发起高热,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可能身体痛楚刺激过重,他陷入一个恐怖的梦境。
在梦里,父母死后他才休妻,赶走碍眼的女人之后,他本该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陆家金山银山随意挥霍,他这个年轻又多金的单身男子,追求者不计其数。
然而事态并未朝着他设想的那样发展,休妻之后,族老召集族人开祠堂议事,当着他的面向所有族人宣告,他并非陆家血脉。
他说不可能,“我是陆家血脉,那真正的陆家血脉是何人?”
族长冷眼回道:“是齐霞,她才是上一任家主的亲生女儿,可惜被你害死了,活活冻死在街头。”
“人虽不是你亲手所杀,却因你而丧命,种因得果,理应你为她偿命,然而我陆家没有杀生与夺之权,只能开祠堂,将你这等戕害族人性命之人从族谱上除名,发配苦寒之地,自生自灭。”
“凭什么?”陆吉愤怒争辩,“无凭无据的,你们说齐霞是陆家血脉就是吗?我从出生起就被养在父母身边,落雁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就是陆家少爷,陆仙姿的亲儿子,如假包换。”
“你们联合起来推翻我的身份,不就是见我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想侵吞我这一房的家产。我告诉你们,只要我还活着,你们休想。”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他还活着,陆氏族人便没有理由抢走他的财富,也太天真无邪了。
族长大手一挥手,一个年余花甲的“稳夫”被押了上来,跪在众人面前说着忏悔之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清楚。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这分明是一场蓄谋二十年之久的大阴谋。
按照“稳夫”所述,他的亲生母亲姓齐,在陆家当奶娘,奶娘爱子计之长远,趁其陆家主君不备将孩子调换,谎称主君诞下一男婴。
陆仙姿为他取名“吉”,寓意吉祥如意。
从此以后他过上了豪门少爷的奢靡生活,而齐霞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
多么可笑,他这个假少爷,把真千金给休了,到头来,他被陆氏打回原形。
他当了二十年陆家少爷,没有半点谋生手段,离开陆家,失去财富,叫他如何在满是狂风骤雨的世界存活?
第三天就被人贩子拐了,打断了胳膊和腿,丢在大街上乞讨,完不成规定的目标没饭吃,甚至挨打。
他与齐霞的死因相同,死在大雪纷飞的冬天。
寒风如刀,一刀一刀割裂他冻伤的皮肤,在疼痛的刺激下,仿佛有一万条蛆虫在身体里钻爬,啃食他腐烂的血肉,他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他这一生即将走向终结……
“咔嚓”一声,他抬头望去,房檐的冰凌坠落,尖刺下坠的方向是他的心口位置,他没挪动位置自救,任由冰凌穿透单薄的棉衣,刺进他的皮肉。
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陆少爷来说,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唯有死才是解脱。
大雪纷飞。
满天的飞雪洒落在脸颊,血腥气尚未弥漫开去便凝结成冰,天冷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沉……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那样对齐霞,他会让自己爱上她,学会做一个体贴的男子,早起为她做羹汤,妻主走后打理好内宅庶务,天黑做好晚饭等着妻主回来一起享用。他会给妻主生个可爱的女儿,好好相妻教女,一家人相亲相爱过完幸福的一生。
可惜……
一切都晚了,世间没有后悔药。
他猛然惊醒,春夜里的冷风直扑面门,将额头汗水迅速吹干。
心口的剧痛犹在,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加重,他艰难抬起酸疼的胳膊,摸了摸胸口位置,竟然没有一滴血。
原来是个梦。
可那梦境,每一处细节都无比真实,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细细想来,他与齐霞这场婚姻有太多蹊跷之处。
落雁城首富的独子,为何要配一个家生子?
再有,齐霞的容貌与他父母竟有几分相似。
思来想去,陆吉意识到,这场梦境或许是陆家列祖列宗给他的警示,如果他真的与齐霞和离,他的命运,或许会朝着梦境中结局发展。
作精陆少爷有生以来第一次害怕。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到祠堂门口,拍门大喊:“来人,我知道错了,快来人,告诉父亲,我不与齐霞和离了,今后我与她好好过日子。”
守卫一脸错愕盯着祠堂木门。
陆少爷当真有悔改之心?
未必吧。
更深露重,灯影摇晃,树叶沙沙作响。
伸出院外的红杏不堪风吹,忽地折断一枝。
孤叶随寒风穿过幽暗的巷子,身不由己欣赏世间的灯红酒绿,花楼曲调悠扬,酒肆觥筹交错,说书先生口若悬河。
清河上河灯如龙,随波逐流,交织如星。
一个女子靠在桥边,手提酒壶仰头灌酒,夜风吹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因醉酒而迷蒙的眼。
她望着河灯从眼前飘过,嗤笑一声。
“穿书一回,还是没能改变脱离陆家的结局。”这要是被其他穿越者知道,岂不让同行笑掉大牙。
可离都离了,她还能怎地。
为今之计,是要想个办法重返陆家。
以陆姑娘的身份重返陆家。
“稳夫”,对,“稳夫”是关键证人。
她喝的双眼迷离,来来往往的人群在她眼里模糊不清,高低贵贱毫无分别,都是NPC罢了。
NPC好像在她耳边说:“姑娘,我们好像在何处见过?”
齐霞转过头,打了个酒嗝,脸颊红扑扑的,醉眼迷离,为了看清对方的容貌,眼睛都快贴到人家脸上了。
“你是……谢小将军?”
情敌见面,本该互相看不对眼,可谢不还坐到清河的台阶上,侧头朝她浅笑安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谢不还常年驻守边疆,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根本没空搭理陆少爷,更没有勾搭陆少爷的心思,她不能因为陆少爷单方面爱慕人家谢不还就横眉冷对。
齐霞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回以笑脸。
“谢小将军不是要回京述职吗?怎么还停留在落雁城。”
谢不还笑着回道:“我常年随母亲戍边,很少有机会陪家人过节,今年边关战事平息,此次回来省亲,恰逢二月二,想陪家人过个节。”
“哦。”齐霞疑惑,“那你不在家里陪伴家人,跑来河边做什么?”
“我就是为了陪家人才来河边的。”谢不还朝河岸边努了努下巴,“喏,那三个未出阁的小公子就是,他们在河边放河灯呢。”
光线昏暗,灯影重叠,齐霞实在看不清小公子长什么模样,“闭着眼睛”硬夸,“久闻谢家女子志向高远,男子稳重端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稳重端庄?”谢不还听了这番评价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看出来了,这姐们是喝高了,闭着眼睛乱夸。
她不解释,只道:“陆家公子也不错,各个是治家好手,呃……陆吉除外。”
陆吉的名声可不太好。
她听族里姐妹提起过陆家这位小公子,平日诸事不管,只顾挥霍金银,月老见了都绕路走,唯恐给他说亲影响前途。
陆首富实在没法子了,选了个才貌双绝的家生子给陆少爷做赘妻,保他一世安稳。
想到面前女子便是陆家赘妻,谢不还的目光流露出几分同情。
她拍了拍齐霞的肩膀,安慰道:“赘妻也无妨,从家生子成为主子,也算一步登天,只要夫妻关系处理得当,不失为一桩好婚事。”
除了这些,她实在想不出别说辞。
二月二龙抬头,大小算个节日,陆家赘妻抱着酒壶躲在桥边借酒消愁,肯定是被陆家少爷赶出家门了。在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些有的没的,极容易起冲突。
齐霞自嘲笑道:“好姑娘当志在四方,日日围着一个纨绔打转岂不蹉跎岁月?我决定科举入仕,与谢小将军同朝为官。”
谢不还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陆少爷能同意?”
齐霞:“现在她可管不着我,我们已经和离了。”
“什么?你们和离了!”谢不还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如坐针毡,只想飞回家收拾行李,连夜逃跑。
传闻中的作精陆少爷恢复单身,那不得作到她跟前来,她杀人还行,应付小公子可不在行。
谢不还“嗖”地起身,拍拍屁股道:“齐姑娘,天色不早了,家中长辈还等着我回去,这便告辞。”
“弟弟们,该回家了,快,长辈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呢。”
谢不还带着弟弟们离开,齐霞也扶着石桥起身,摇摇晃晃爬台阶,由于醉酒脚下没个准头,鞋底一滑,身子一歪,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岸上的人惊慌大喊:“陆家赘妻投河自尽了!”
齐霞从水里冒出头,换气的功夫还要抽空辟谣:“闭……”
咕噜噜。
造谣的手举到耳侧,伸长脖子询问在河里沉沉浮浮的女人,“陆家少夫人你说什么?可是‘毙命’?”
“啊!”造谣人喊的更大声了,“陆家赘妻临死遗言,陆少爷伙同奸夫推她落水,伪造溺死假象。”
齐霞:“……”
等我上岸的,先把这个大嘴巴撕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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