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双池郡

几天后,沈彧蹲在墙头院下,满脸愁容,时不时睨会蚂蚁搬家,时不时又眺望远方蔚蓝天际,罢了,兀自叹气,循环往复。

院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偶有几句话留有回响。

“我说,只要我没死,你可以随时回来。”

“你做那样是想怎样?赔钱的样子、我看你还是莫要出去丢丑了。”

“当然,你死了我是绝不会跑出去给你收尸的。我已经上了年纪了,抬不动!”

“不要在外边随便就给别人欺负!听到没有?听到了就要做。不然你以为谁还能护着你?”

沈彧几乎能想到,和宁矮着头听骂的样子。心中莫名有一丝不是滋味。她肯定不知道,她那样看起来,真是特别好欺负。

接着,院里静了下来。

沈彧飞身树上,不经意随手捞了片叶子挡脸,偷摸着往院里看。果不其然,妇人训诫完毕,带着一人转身离开,场上除开和宁外,还有个女孩,至始至终没说过什么话,躲在一旁,一直抹脸,眼泪直掉。

和宁过去,和她说了什么,两人便一起搀着往自个院里走。沈彧见势,提前一步,闪进院中,找了偏僻的窗口,一屁股坐底下,好偷听房中,人家主仆两人深情款款,闲絮旧事。不觉听着听着就神游天外,心中感慨: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要过这种生活了。

本来可以正大光明地一同在玄清宗内修行,再一同游历四方,最终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咳!现在好了,现在只需千万小心不要被当作小偷,不要被人发现,不要被乱棍抽死就好了。

哈哈哈。

我真是……

他抱臂蜷在墙角,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隐隐有股直接冲出去,干脆把人绑走的冲动。想到那个场景,他又摇头:要是真的干了,那他这辈子可就又要完蛋了。

他暗暗告诫自己:莫要再张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

正是此时,未曾预料,头顶“吱嘎”一声,声音钻进沈彧耳朵里,紧接着心脏就猛猛一跳,才发觉房里的动静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有一会了,他正忙要躲,不料一缕带着清香的发丝从窗里探出,拂过他头顶。

仰头看去,和宁额角两侧的发丝垂在窗前,她双手攀着窗台,倾着头往外看,恰如其分的灿阳给她的脸颊和发丝渡上一层暖光,像不会完结的夏日里,一块落进气泡水饮料里的冰,铃铃作响,沁人心脾。

而她垂着看他的眼睛,里面好像盛着一整个太阳系。

两秒后,他回过神来,猝然跳到一旁,捂住心口,强装镇定:“哈哈,好巧好巧……有缘有缘。这莫非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哈哈、我其实是在瞎说,你也就随便听听好了。快看,天边。多么美的云。”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他如此胡说八道一通,最后指着天边空旷,两人仰头半晌,好不容易才有一朵长得像云的琉璃彩云幽幽飘过,总算没拂过他的面子。如此,他仍是不禁心中发汗,只觉得:如果实在没话可说,不说也行,不是非要说。望周知。

和宁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睛,虽然还是常日的表情,但他却总觉得自己可以从中看出一分玩味来,仿若对方早就察觉到他蹲在这里,是偏偏等着他来。

她朱唇轻启,声音似铃铛般清脆,蕴含着少女的稚气和迟疑。

她说:“我看见你站在树上。方才。”

绝对、再也不站了。

他强忍捂脸遁逃的冲动,思索出对策。旋即微微一笑,双掌摊开,缓缓上升,到了胸前,又翻面缓缓向下,同时吐出一口气。果断道:“哈哈,为什么呢——因为,极目远眺有益于增长修为,吸纳天地灵气。”

他一套打完,回望去,她不知何时变化了姿势,手肘支在窗台上,手指松松靠着脸颊,眼皮薄薄垂着,另一只缠着纱布的手指尖夹弄着头发,若有所思地问:“沈彧。你想不想去双池郡?……和我一起。”

沈彧简直听不明白她说的话,只恍惚觉得有春风拂面,前路光明。

*

双池郡的中心城池,既是政治中心,也是文化中心、经济中心,其声名远扬,享誉海内外。百年前,不少今天赫赫有名的世家就是由此萌生,包括如今坐镇于玄清宗宗主宁夜阑。仰头看去,光是正面,就分别有三道城门矗立,皆是几丈之高,底下百姓商贩自觉排成长龙,按序进门,场面十分壮观。

和宁和沈彧一同排队进了郡中,四周吆喝私语声齐飞,街道两侧,光是外摊便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和宁这两辈子里还是第一次来,让她可谓是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心中想到:这里,比桃姒口中描绘的,还要繁华啊。

她摸向自个腰间挎着的小花包,忧心忡忡,不知自己盘缠带够了没有。托着包底,掂上一掂,钱没摸着,反倒是一个硬角撞在她手心。她沿着边摸,发现大概是个近一寸大的方块。

哪来的?

她自己装的行囊,里头就两条衣裳,三条发簪,一堆符纸,些许盘缠。现在她摸到的这是什么东西?又是哪来的?

她拉住沈彧,两人站在原地。和宁垂着头,撩开系带,掏来掏去,翻出来一个红丝绒盒子,揭开一看,发现一块润亮的玉佩静静躺在其中,泛着浅浅的紫色,红绳的绳圈被人精心打理,齐整地摆在旁边。

这玉佩,她明明偷偷塞到她娘寝房里去了。

和宁突然想到临行前她娘在她房里四处晃悠,装似闲扯地问了几个问题,什么“哪来的包?还怪好看。”“你亲娘给你绣的?手艺倒是精湛。”“你这是要带着它一起走吗?”当时,和宁满头大汗,忙着把房里沈彧藏起来,一一应付已然够呛,根本额外的没精力去观察周氏的动作。现在想来,她当时种种举动真是错漏百出,周氏居然毫无察觉,怎么可能?

八成是她也有事要瞒,极有可能正是趁那时把玉佩塞进包里,还了回来。

沈彧凑上来看,他也见过这块玉佩,于是问:“怎么不戴?”

和宁哑口,她本来,是想留下这块玉佩保护周氏的。

原因很简单,她前世全然未受阵法影响,这一世却差点自戕,唯一所能被她察觉到的变量,只有一个,那便是这块玉佩。前世她从未摘过,这一世却将它置于了周氏房中。能佐证她猜想的,便是周氏本人,这一世,她活了下来。和宁很难不将功劳拜于这块玉佩。

她之所以放心离开,正是觉得这块玉佩能护住周氏,且自己这个危险源远离了栖桐镇。现在玉佩却被还了回来。

和宁还来不及担忧,余光中突然闯进一抹人影,绝不是沈彧。她正要偏头去看,那人好似提前感知自己的冒犯,已经主动让开了,只听“唰”一声,折扇展开,轻风缓缓,此人一张笑脸,两侧鬓角随风轻摇。

他虽所着一身青衣,却与旁边二人色有悬殊,这青色与表面暗色金纹浑然一体,更与此人的气质般配至极,高贵自如。

和宁心中瞬时弹出三个字:“谢永年”,微微退后两步,巧迎沈彧上前一步,将他拦在跟前。两人皆是如临大敌,沉默不语,隐有剑拔弩张的势态。

然对方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自己令人厌恶,仍是浅浅挂笑,合了扇,以扇柄指着和宁手中的方盒子,道:“这般品相,实为上品。不、上上品,世间罕见。姑娘,开个价?”

身后冒出一人,比他要矮上三寸有余,两只眼睛极贼,说起话来,摇头晃脑。他道:“嘿。巧了,这不是熟人么?”

“孔溪,你认识?”

孔溪龇牙一笑:“不但认识,还印象深刻着呢!他俩啊,就是胆敢拒绝宁师姐的人!”

“哦?”

孔溪定定看着身影交错在一起的两人,笃定道:“谢师兄。依我看啊,您不管开多高的价,这丫头都绝不会卖您——不过你看她,居然这般望着你,简直像已经被您伟大的个人魅力蛰伏了,或许,有一天、她会主动将这玉佩亲手奉上。”

和宁:“……”

谢永年听完似笑非笑,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两人,遂长袖一甩,又展开他那扇子,一边摇一边往外走,轻浮道:“哦、不卖啊。呵呵、什么上品,连你也信了?我见她甚是可爱,逗她玩呢。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们走喽?反正、总还会再见的。”

和宁微微蹙眉。她和谢永年,虽说两人前世几乎长至一年的时间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对于此人,和宁对他所说孰真孰假,无法判断。

三人扬长而去,和宁看见,谢永年的佩剑被除孔溪外的那名修士背在背上。那人她也认识,名叫明嘉,虽然相貌平平,却有些许自恋,但剑道一直修的很好,为人也还可以。

一个矮一平庸,中间夹着个谢永年。

这倒是他一贯的作风。

对此,和宁没心思嘲弄,见三人消失不见,她反而更加心有焦虑。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了,可偏偏碰见这三人,她明白,接下来要做的事万万不能拖沓,一定要快,要赶在他们之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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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双池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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