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不仅会阻碍江清越的视线,更熏得她睁不开眼。
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不停扇开瘴气,给自己开一条道。
淳于献的失踪实在是过于离奇,江清越不知道他是醒来看不见自己而离开,还是被山谷里的精怪偷走,未知让她心生恐惧。
“淳于献?淳于献!”她当然希望前者是真正的原因。
山谷中回荡着她的呼喊声,也换不来一个应答。
“系统,你在吗?系统?”江清越又尝试这向系统求助。
本来以为得不到回应,脑海中竟响起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宿主……这里……必须……】
最后化为一道刺耳的电流声,而后归于寂静。
这次不是系统不肯施以援手,而是在这瘴气内,连系统的信号都屏蔽了。
江清越沮丧又疲惫地席地盘腿而坐,捂住口鼻的手都酸得抬不起来,却一点也不敢懈怠。
试图换手,便呛入几口瘴气,让她咳嗽不止。
一抬头,江清越便瞧见前方有一个人影,心里一惊,下意识做出防备姿态。
那人影离她越来越远,江清越立刻起身,跟在他身后,试图寻到出口。
跟着他很久之后,她才绝望地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熟悉山谷,跟他绕了几圈完全就是鬼打墙。
江清越很是抓狂,脚无意间踩到树枝,微不可察的断裂声她并没有听见,前面的人却停住脚步,回头看来。
她四下张望,根本找不到一个藏身之处,只能寄希望于瘴气再浓一些,她就能转头跑掉。
天并不遂人愿,在那人转过来的一瞬间,二人之间的瘴气竟然变淡了,江清越提心吊胆,视线忙得不知道往哪看,就是不敢看他。
待她忍不住瞥了一眼,却发现,那张脸赫然是淳于献的脸。
淳于献的视线并不聚焦于她身上,神情更是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戾气,一脸不耐地看向那节断掉的树枝。
“淳于献?徒弟?”江清越促狭地干笑两声,倒是松了一口气,“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淳于献并没有应答,而是自顾自地转身朝前走。
江清越以为他是生自己把他扔在谭边的气,赶忙凑到他的身旁:“我想着先走完三圈再来带你走的,没有要把你丢下呀。”
淳于献眉眼间戾气不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道歉根本不奏效.这孩子之前的表现,也并不像是在叛逆期。
“如果你生气了,我给你道歉。我们先一起走出去,好不好?”她继续尝试哄人。
淳于献的神色始终没有半分松动,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
江清越泄了气,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伸出手,去触碰淳于献。
果然,她根本碰不到他,眼前的淳于献在瘴气的衬托下,看似是真实的,实则根本就是虚幻。
江清越这才细细打量起“淳于献”,他穿着的衣物根本不是门派校服,头发也只是简单束起,而没有门派统一下发的发冠。
再仔细看他的脸,总觉得要比如今的他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要更年长几岁,使她整个人怔住了。
难道这里,能预演未来?
看他穿着深蓝色的麻布衣,头发也比刚才狼狈时还要潦草,江清越简直不可置信,这还是主角吗,怎么能落魄成这样?
“淳于献”止步,闭上双眼,片刻后突然调动灵气,将气流聚成刀刃状,朝她扔来。
江清越反应过来后,下意识闪躲,那风刃擦过她的脸颊,却并无意料中的疼痛感。
她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大胆精怪,莫要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身?”他怒喝一声。
江清越左看看右看看,什么也没看见,正感叹这人不愧是修习仙法的,竟然能看到她看不到的东西。
可一回头,就见“淳于献”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
“我感受到你了,还不出来吗?”他又道。
江清越了悟,凑近“淳于献”,用手在眼前一直晃,他却没什么反应。
“淳于献”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却并不能看见她。
不在同一个时空,这竟然也是可以做到的吗?
所以方才那个风刃,并非毫无杀伤力,而是跨越时空后,攻击力被一次次削弱,但还能依然存在。
看起来,他的修为比自己的徒弟更为深厚,更使她确信眼前人就是未来的淳于献。
江清越手指摩挲自己脸上被擦过的地方,竟隐隐有些发疼。
“淳于献”双眉绞在一起,眉眼中的戾气更甚:“你究竟要如何?”
江清越有些恍惚,“淳于献”与她所见到的淳于献本人,完全不是一个人,自家小徒弟向来都是温温和和的,哪有这么暴躁。
她怕再这样下去,这个人会精神崩溃,于是往后走了几步,离他稍微远了些。
理智知道自己应该凭借自己去找神药谷的入口,心中却始终担心失踪的淳于献,也担心面前的“淳于献”会暴走。
毕竟他看不到自己,自己却能看到他,既然自己更厉害些,也就不同他计较那么多了。
在这浓密的瘴气中,别说豁口了,就连人都容易失散。江清越只移开视线一秒,再回来便差点看不见“淳于献”的人影,纠结再三,还是打算赶到他身边。
她刚往前跑了两步,右脚外侧突然踩空,整个人崴了脚,立刻往右侧跌去。
在江清越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跌在水潭里了,浑身都被水潭浸湿,寒冷透过衣衫和肌肤,直接刺向骨髓。
她脚踩不到底,分明是会游泳的,却又冷又疼,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高高举起两只手,扑腾挣扎。
“淳于献”被潭水的声音吸引过来,视线却没有一个落点。
“救命!救救我!”江清越试图让他看到自己,为了求救,还呛了两口水入肺。
“淳于献”却并没有任何动作,眉头倒是稍稍舒展开,低头探向潭内。
这家伙不会把她挣扎产生的水花当成入口提示了吧!
她试着往前一些,手堪堪能触到岸边,露出惊喜的神情,正要借力往前浮,手边的泥土却突然滑开,她整个人向后一仰,栽进水里去了。
江清越整个人在潭水中缓慢下落,她闭着眼憋气,双手不自觉地往上抬起。
胸腔里氧气的存量不多,没过几秒,她就再也憋不住,只微微张嘴,空气变成一个泡泡从嘴里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倒灌的潭水。
突然,一只手从上抓住江清越的手腕,把她整个人往外捞。在她呼吸到空气的一瞬间,满脑子都是得救了的喜悦,一上岸,便剧烈咳嗽起来。
“你不是精怪?”
江清越听“淳于献”这么说,整个人僵住,转头看向他后,发现他的视线依旧不在自己身上。
看来还是看不见她,那自己是怎么得救的?
江清越回答道:“我当然不是精怪!”
“淳于献”没有任何回音,看来依旧听不见她说话。
“这瘴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淳于献”打量着周围,接着又道,“你和我一样,都是迷失在此之人吗?”
江清越低着头,没有回答。
“淳于献”也不气恼,整个人变得柔和很多,戾气也变弱不少:“神药谷难入,世人为求施谷主医治,都要经历一番磨难。你又是来求什么的呢?”
看来年纪长了些,中二病的症状反而更加重了。
江清越再怎么说自己是为了救小时候的他,他也没有办法听见吧。索性她就不再去理他,自顾自地清理衣服和头发的水。
“淳于献”放松下来,倒显得沧桑惆怅了几分:“我已在这兜兜转转几十次,却始终不明白,为何我一定要来这里呢?为何一次都不能偏离轨道呢?想求的早已求到,再来这里,又有何意义?”
江清越听到第一句话,便停住了动作,听他的意思,未来的他会一直在这里。
是他醒来后见不到自己,所以一直在此游荡;还是他为了谁,一次次地来到神药谷,求见神医。
她心中是有一些不舒服的,本来相依为命的人就无比艰难,如果两个人拆开了,那她在这里,不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吗?
更何况如果有了其他人,不就更能说明自己未来已经不在了吗?
那她究竟是完成任务回家,还是作为肉盾,血条终于清空了?
要不是不能与“淳于献”对话,她一定要问这个问题。
“你也一直被困在这里吗?”他问。
当然是得不到回应的,“淳于献”的神情又落寞了一些,嘴角挂着的淡淡的笑,更显得他很悲伤了。
“我是这样的命运,又怎么这样坏心地,希望别人同我一样呢?”他近乎于自嘲。
江清越眨眨眼,心里想,如果两个人处于同一个时空,自己就能安慰他了。
“淳于献”的视线投向远处:“我无父无母,叔婶视我为累赘;路上遇到的友人都不能长活;自以为爱护我的师尊,只把我当成修炼的炉鼎。我求死不能,却还要一遍又一遍……”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说不下去了。
与其说是在和江清越对话,更不如说是借此吐露心事。
江清越听得一头雾水,别的就不说了,自己可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炉鼎,而且也算是真心相待的。
突然想起淳于献那日说,自己体内有三个神魂。
难道她离开后,原主回来,就把他当做炉鼎吗?
这样一想,难怪眼前人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么凄惨的人生,还不如直接结束算了。
她试图用调侃冲淡心中的酸涩,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希望自己的气息浓烈些,让他心中宽慰。
“淳于献”笑了出来:“你是在安慰我吗?谢谢。”
江清越只想抓紧找到现在的小徒弟,至少能说些熨帖的话,让他以后不要这么悲观。
即使自己不在了,不能再和他相依为命了,他也不要自怨自艾。
瘴气骤然变得浓烈起来,江清越转头再看向“淳于献”,连模糊的身影也看不到了。
她试图起身,却毫无力气,而后意识逐渐模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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