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逃犯，想做的是大逆不道之事，和你想寻找的安宁家园有些出入吧？还是说——你在矿场待久了，忘记做这些事会有什么后果了？”
尚靖易抬头看她：“我知道。成者生，败者死。听完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后，我确实震惊，但之后觉得你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跟着你能做大事，能活得轰轰烈烈。”
陈慕笑了：“在你眼中，我什么样？”
“除了很有能力外，还狡猾、大胆、油嘴滑舌、脸皮还很厚——”
旁边的康兰憋着笑，忍得肩膀都在颤。
“好了！你赶紧站起来吧！”陈慕微微咬牙，她可真是什么都往外说，为了缓解尴尬，她转移话题，“那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吗？”
尚靖易好奇道：“什么样？”
“本分又老实，我实在想不到你会和逃犯为伍。”
“木大人别这么说，那是因为裴文耀最讨厌有人在她手下耍心眼，我也是为了混的好，所以你看，那么多矿工，就我最得力！”
陈慕仔细想了想，确实如她所说。矿工里面就数她能和裴文耀接触到。
她“哦”了一声，尾音也拖长了。
“这么说，你把我当成另一个裴文耀了？”
“……你虽然小人了点，但你和裴文耀不一样，我在路上见过你会悄悄帮一些人，但又假装不在意。你是个好人，我们想跟着你，而且你想杀皇帝的话，也需要很多人吧？”
陈慕：“那你后面的人？也和你一样吗？”
“一样，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想做什么事，我们跟定你了。”
陈慕伸出手：“那我们合作愉快？”
尚靖易：“合作愉快。”
两人手掌交握，又一起看向康兰，康兰点了点头，也覆盖上去。
元庆十一年五月，江国皇帝得知吉文州已被青安领地占领，再加上其内蕴藏丰富的铁矿，派遣大将军杜宏畅率军出征，两军交战整整七个月，最终以青安领地险胜告终。
第二年刚入春，皇室子弟外出围猎时，皇帝意外从马上摔下，原本维持整整两月的围猎庆典因此提前结束，裕福城开始戒严。
有流言说皇帝是遭遇了刺杀才从马上摔下来的，但很快类似的传言就消失了。
层层纱幔落下，香炉内升起袅袅烟雾，熏的人鼻尖发痒，忍不住咳嗽出声。下人缓慢后退，脚步声几不可闻，他压下想咳嗽的**，退出去之前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康兰赶紧掀开被子下了地，她的袖子上已经沾染上了红色的鲜血，康兰不敢再耽误时间，扶起床上几乎要晕死过去的人，小心翼翼替她上药。
“之前你说有事去做，皇帝受伤的事不会就是因为你吧？！”
康兰刚换的帕子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她用力才能阻止住发抖的手指。背部裂开的伤口太大，还得需要缝合，她抓着陈慕的肩膀：“你忍一下。”
康兰没听到回话，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敢松口气。
康兰把沾着血的床单和衣服全都装起来，打算毁掉，听到敲门声之后，她动作一顿，直接扔到了床底下。
“小姐？夫人要见您。”
“来了！”康兰确认帷幔能遮住里面的人，这才拉开门，“姨母有说是什么事吗？”
“应该是有关最近发生的事，具体我就不清楚了。”
康兰点点头，又左右看了看：“那个和我一起来的侍女呢？”
下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尚靖易就直接从高处跳了下来，她咬了口夹着肉馅的包子：“在这儿呢！”
“你帮我收拾收拾房间！”
康兰和她对视了一眼才离开，尚靖易明白这是在让她看好门窗，别让外人进去。
拐过回廊的康兰扶了扶头上的珠钗，来这里半个月了还是没怎么习惯，总觉得头上的珠钗会掉下来。
自从上次离开吉文州之后，她们便四处奔波，中途又收拢了不少难民和盗匪，也遇到过混乱的战场，设计赢了几次后，现在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大土匪吧！
木姐姐是大当家，她是二当家，至于跟着她们的尚靖易自然是三当家。
一年多的时间，她们当然没忘记最初的目标，也朝着江国京都——裕福城而来。
半个多月前，她们刚到裕福城，木姐姐和她们分开搜寻消息的时候，她在大街上被逛街的妇人拉住了手腕，妇人声泪俱下，不仅准确说出了她的名字，还说出了她娘的名字。
在知道康风已经离世之后，妇人当场就落下泪来，康兰虽然又惊讶又疑惑，但也没直接抽出手来，只是耐心问道：“不知夫人是？我娘她……没告诉过我。”
妇人擦了擦眼泪：“我与康风从小一同长大，有些浅薄的亲缘关系，是手帕交。听说她出了事，我就赶紧让她带着你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半路上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她——真的没与你说过我吗？”她说到最后，表情有些受伤。
康兰稍微想起了点，但娘倒是没说过会带她来这里。
“说过的，是……姨母。”
她确实是没想过姨母居然在裕福城住着！
“对了！好孩子！”妇人看了看她身旁跟着的尚靖易，“这位是？”
“是——”康兰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后很快有了主意，“是朋友！”
尚靖易：“是侍女！”
虽是异口同声却说的是完全不同的话，康兰僵着笑：“是侍女更是朋友，我们是一路陪伴过来的。”
“是这样啊，那就一起回府里吧？”妇人捏了捏她的手掌，感受到了凉意，然后把手里的暖炉替给她，“先暖暖手，裕福城的冬天很长，也很冷。”
康兰微愣，感觉到手里暖融融的温度，在妇人温柔的目光中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谢谢您。”
“这有什么？你们没来过裕福城，这里的珠宝首饰是全国最好的，刚刚看你一直在这里徘徊，就知道你喜欢，姨母家里有更好的！是当今圣上赏赐的，至于这些吃的玩的，等好好休息之后晚上再出来逛逛？如何？晚上的灯火很好看的！”
“好？”
答应下来之后，康兰站在府门前才知道娘的远房亲戚兼手帕交居然是当今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个江国八大世家之首的康氏居然真的和她们家有关系！她小时候好奇问娘的时候，娘还一笑置之，说什么怎么可能和她们有关系之类的话。
简直不可思议！
住进去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这是假的，是梦！苏醒之后就会回到现实。但无数金银罗衫被送到眼前，康兰才稍微有了些实感。
姨母还拿了几张画像给她，不仅有娘年轻时候的画像，还有她小时候的画像，她拉着康兰聊了很长时间。
那天晚上，她出去的时候是坐着马车，身后跟着好几个侍从，假装拉着尚靖易要去成衣铺看看的时候，她见到了陈慕。
之前三人确实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陈慕笑着看她：“几个时辰不见，居然变成了康家的大小姐，果然厉害。”
“是啊！”尚靖易抓起来看了看柜台上摆着的布匹，“没想到我们三个里面，你身份居然如此高贵，其实去当大小姐也没什么不好。”
康兰扶额：“瞧你们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国相的亲生女儿。木姐姐，尚靖易，我可不会有了富贵就忘了最开始的约定。”
陈慕：“我懂，最近你们就暂时待在那里，至于我，之后见面的时候再与你们约时间。”
康兰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到了裕福城，一切就不急了，凡是事做的时候要有把握，三思而后行。”
三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到最后，康兰拍了拍她肩膀，又挥挥手买下几件流行的衣衫，就彻底分开了。
“兰儿，兰儿？”
康兰眼前有手晃了晃，她瞬间回神，假意咳嗽了几声，才抬头：“怎么了？姨母。”
“我是说最近裕福城不太平，处处戒严，你尽量少出门。”
康兰立刻点头，但随即想到围猎的事情，假装好奇多打听了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圣上被刺杀了，朝廷已经把这消息压下了，正暗中搜寻刺客。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否则容易引火烧身，到时姨母都救不了你。”
康兰假装吃了一惊，也不敢再乱问。
“对了，给你介绍个人。”相国招了招手，不远处刚过桥的人就朝她们走来。
他穿的很薄，冷风吹过，衣摆随风扬起，看起来很耐冻啊！
康兰站起来：“他是？”
“是我的孩子，牧湛鹤。”
“牧？”康兰有些好奇，难道是和他爹姓？
“这孩子小时候流落在外，后来被道门收养，之后就取了这个名字，和他师傅姓。近几年才被找回来。”
康兰点点头：“牧……道长，好。”
牧湛鹤瞳仁很大，漆黑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很认真。
“兰姑娘，我听母亲说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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