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心下一个咯噔,慌慌忙忙转过身来,手中提着的油灯映照下,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不是说殿下今日会晚些时候回来么,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院子里,十七恍惚了一瞬后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这是殿下的声音啊。
莲心尽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子,故作沉静道,“奴婢路过这里,听见里面有声音,便过来瞧了一眼——”
闻言,储沉淡淡扫了她一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莲心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来,正琢磨着如何是好时,跟在储沉身边的曹公公暗暗向她使了个眼色,莲心立马会意,“殿下无事,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她克制住自己想回头再看看的冲动,暗中安慰自己道下次还有机会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殿下对自己放下防备……
莲心走后,曹公公也识趣地退下了。
十七一打开门,便看见储沉一人立在门外。
他手中没有提灯,浑身侵满了夜色中的凉意,像是在这里站了许久,就是为了等十七开门。
十七心头立马软了下去,轻轻喊了声,“殿下。”
院子里只点了一两盏灯,昏黄的灯光衬得十七背后像是燃着温暖的火光,她的眼睛里也像是一汪柔和的泉水,储沉看见其中全部都是自己的身影,压抑了一晚上的心情突然就轻快了许多。
因只是临时住上几天,是以这个院子里摆设很是简单,十七只找到了一把看起来还算舒服的椅子,她将椅子放到了储沉身边,“殿下怎么这时过来了?”
储沉默然,他也不知为何就走到了这个院子前来。
往年宫中也都有除夕宴的,他明明早已学会了如何在令人作呕的气氛中含笑应对,为何今日偏偏以身体不适的由头提前离了席。
十七闻到储沉身上似乎还有一两分酒味,“殿下喝酒了么?”
储沉摇摇头。
这是除夕宴上沾染的酒味。
察觉出储沉的似乎并不想说话,十七也安静了下来,只静静陪在他身边。
以前在安顺时,这样的日子有很多的,但自从回到云京以来,太子府的事情太多,储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忙碌着。
十七等了一会儿,忽见储沉轻轻靠在了椅背上,眼睛也不知何时已经闭了起来,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
怕他着了凉,十七起身想要进屋里拿件毯子进来,只是才刚抬脚,就听见储沉道,“别走。”
十七回头看去,却见储沉仍旧合着眼睛,刚刚的那句话像是梦中的呓语一样。
她犹豫了下,转身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放轻声音,“殿下是做噩梦了吗?”
储沉想起今日沈皇后在后宫中的哭声,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被拉着再听沈皇后讲一遍沈家的屈辱,激动到了极点时,沈皇后会指着他的额头骂,
——你身上也留着储氏的血,你也是对沈家有罪的人!
——你一定要登上皇位,为你外祖父报仇!
——你怎么这么没用,本宫如今被欺辱到连这个殿门都出不去!
他只需要低着头认错,等待沈皇后冷静下来睡去,再换了衣裳前往前殿去参加除夕宴。
年年如此。
是噩梦吗?储沉良久才轻轻“嗯”了声。
十七微微皱起了眉头,储沉察觉到她的沉默,心里闪过一丝烦躁,也是,她只是一个暗卫而已,怎么可能能理解得了自己。
可是下一瞬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哼唱,十七的声音很轻,溶在这夜色里,让人忍不住想要放松身体。
是安眠曲。
上次他在山洞里做噩梦时,梦中听到了也是这首安眠曲。
只是上次十七尚且只能凭借记忆出一份残缺不全的曲调,这次却是一首完整的曲子。
储沉心跳又失控了一瞬,但这次他却没有再躲避。
……
夜色渐浓,储沉不可能将时间都耗费在这个小院子里。
十七取了一盏灯递了过去,“殿下仔细脚下。”
储沉微微点了头,看了一眼停在门前的十七,已经要走的脚步忽然又转了过来,十七以为他尚且有什么话要说,便微微仰着头等待。
她雪白的脖颈展露在外面,看起来纤细又脆弱,储沉眸光闪烁一下,忽然开口道,“任务完成后就回来。”
嗯?
十七有些惊讶,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再次强调一遍,任务完成后,她当然还要回到太子府的,殿下在这里,这里便是她的归途。
殿下为何总是这样不安呢?
十七思索了下,转身从屋中将醉月拿了出来交到了储沉手中,眼睛弯了弯,“还请殿下帮忙保管一段时间。”
一把剑而已,如何能用得着储沉亲自保管,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储沉她不会离开。
许是夜色昏暗,十七没有发现储沉落在她身上的眸光的变化。他提着灯离开,眼神却随着步伐越发幽黑。
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既然明确了自己的确对十七存有几分不一般的心思,那这次任务后就干脆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只要将她的功力彻底化解掉,即使她有变了心思的那一日,自己也能将人完全掌握在手心里。
……
新的一年到了,去年时连新年时节也在下着大雪,今年却从除夕前夕到年初八都是晴日,直到初九这日才微微转了天阴。
十七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快速躲进了小屋里。她如今的身子吹不得风,早几日不过舟车劳顿了些,便连着不适了两日。
她头上戴着风帽,将脸遮去了大半。
宋寒竹安排给十七的身份也是唤作十七,倒是用不着改名字了。
旁边出来收拾晒在外面的萝卜干的孙大娘见着了十七身影,扬着嗓子问了句,“可吃过饭了?”
十七点点头,孙大娘也不在乎十七态度冷淡,毕竟这附近谁不知晓,周家的这个女儿向来如此,这几年出门时也都是蒙着脸,他们做邻居这样多年了,连这个女娃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都还不知晓。
不过小时候倒还是很是伶俐的,可能是年龄大了,知道害羞了。
想到这里也是叹了口气,这女娃也是惨,老娘死的早,爹爹和兄长这几年出息了些,可去年也遇了难,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人了,倒是听闻打算去云京城投靠远房亲戚,但这亲戚能不能靠得住还另说呢。
她边收萝卜干边又问了句,“十七,你那天动脚呐?”
“十一这日。”
“那也没几天了呀!路上可千万要注意安全,一个姑娘家的……”
初十这日,十七特意去了趟孙大娘家中,一是为了将有些不便带走的东西送给孙大娘,二则是她需要在孙大娘面前露一次脸。
虽然只是匆匆瞥见了一眼,孙大娘仍是愣了半晌,心里直呼乖乖,怪不得这周家姑娘出门时都要遮着脸,她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若是被那些登徒子瞧见了,怕是早就动了邪念。
怕十七在路上饿着,孙大娘特意装了一兜的干果子塞给了十七,“害,大娘家里也没有旁人,不然非要去送送你不可,往后若是还回来,别忘了……”
……
正月十一这日,十七准时出了门,离开了这个她只待了六七日的小镇。
肃容和云京城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城池,到了正月十四这日中午时,十七已经顺利进入了云京城。
才刚刚过了年关不足半月,且明日又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云京城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周家的确曾经有过一门远房亲戚在云京城,但是两家早就不再联系了,云京城里这门亲戚也早就搬了出去,至于周家那边,周家的女儿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储沉趁机将人换成了提前安排好的人。
周家父子二人那时沉迷于赌钱,本还遗憾人死了不能拿出去换钱了,谁知道突然从天而降了这么一大笔钱财,自是只有高兴的份……
但十七这时自是不应当知晓这门亲戚已经不在了的事,她这几日只需装作专心去寻那门亲戚。
大祈民风比之前几代都开放不少,女子出门也是常事,不过贵人家女子一般在外面都会带着帷帽,农家女子则鲜少注意这些,比如,此刻街边上做生意的便有不少穿着利落动作熟练的女子。
十七边走边看,时不时向着路人问下路,像是第一次进入云京城的模样。
偶尔被行人挤得一个趔趄时,也只是主动向着旁边靠了靠,让旁人先行。
这样行走在街上的感觉初时还让十七有些不适应,就像身边陡然多了这么多活生生的人,有着急赶路的,有训斥小孩子的,有边走边说笑的。
可是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就慢慢放松了肩膀,偶尔还会停下脚步看看路边的小摊子。
还是上次的茶馆,今日又换了新的本子,实在太过于精彩,说书人话音还未落,满堂客的喝彩声先响了起来,轰鸣一片,传到了茶馆外。
十七有些好奇地向着里面看了一眼,在这之前,“说书”二字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单薄的两个字,她还从未听过旁人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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