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前的教室浮着豆浆香气，余一的书包带勾住椅背的裂缝，刚好遮住斜切的晨光。刚坐下便发现一直空着的同桌，此刻教材按照大小摞成矩阵，一只笔袋压住物理试卷边缘，卷面上所有解题步骤旁边都画着个潦草的星星，最上方主人工整的字体很好辨认——梁影。
“物理培优班的录屏发给你了”苏雅拉开前面还未来同学的椅子，反坐着和余一说道：“余一，你伤真的好了吗？”
“真的好了，本来就不严重，我妈担心就多养了几天，谢谢你这几天一直给我发课堂笔记”余一笑着回到，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这是我妈给我准备的钙片，特意嘱咐要给老是帮我的苏同学吃，还说下次来家里她给你做好吃的。”
苏雅自然地接过钙片，笑嘻嘻地送入口中“替我谢谢阿姨，都是朋友嘛，没关系的......和阿姨说我想吃她烧的酱排骨。对了这周卫生我替你包了，你好好再养养，不过下周你可得连本带利还我。”余一已经习惯苏雅的性格，她总是会替人考虑，也默默保护他人自尊。
苏雅想起了昨天那个被后排男生取笑新同学：“对了，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同学，叫梁影，就是那个中考市第一的梁影，拿过好多奖的那位，现在好了，有你和他，这次竞赛我们班稳了。”
“那我得好好和他认识一下、请教一下，对了我看他书包在，他人去哪了？”余一拧开保温杯，枸杞的浮沉间瞥见了梁影的竞赛习题集，扉页写着的正是前几天校竞赛队指导老师教他们的解题方法。
“好像被老班叫走了。”苏雅指了指办公室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初阳漫过办公室窗前的绿萝，王老师摩挲着热水杯的手顿住。透过蒸腾的热气，在杯中水面上，梁影看见了自己打倒影被枸杞割裂成了碎片。
“你在慧山高中竞赛的录像我看过九遍。”王老师抽出最上层的抽屉，厚牛皮纸袋上“特变关注”的印章透出血红，“你好几道题的解法很简便，很多省里有名的老师都当做教案来交学生。”
窗外的爬山虎在玻璃窗上投下血管状的阴影，梁影的指尖抵住裤缝线，冰冷的触感由指尖慢慢游进心脏，档案袋滑出的照片，正是他在慧山高中被何腊恶意剪辑视频的截图，上面他正在推到同学。
“校长今早转给我十几张举报你的照片。”王老师点开手机，调出和校长的聊天记录，点开图片，“这张你正在踢翻同学水杯，这张你正在对同学自行车做手脚。”王老师一一滑动。
梁影的喉结动了动，不知该如何解释，王老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刚刚去查了监控，发现事实不是那样，我已经和校长解释了，接下来那些拍摄的人我也会一一去谈话。但是！”王老师的音量提高了一个度，惊飞了窗外叽喳的麻雀“三班不是垃圾回收站，你记住，以前你什么样我可以不管，但到了这，什么该做你要拎拎清。冤枉你的我会去惩罚，但真的我也不会轻饶了你。”
王老师摘下眼镜擦拭，梁影的指甲陷进了掌心的旧伤。走廊传来了早读铃声，王老师也从抽屉深处拿出几份模拟卷，“你拿去做着，和你的同桌余一可以交流互相学习下，这次比赛，你们代表了我们四中的颜面。”
当梁影握住门把手时，金属的凉意刺进早已结痂的伤口，王老师最后半句话混着枸杞吞咽声：“好好加油。”
晨读声漫过教室时，梁影顶着无数异样的目光回到座位。简单和同桌余一对视了一下，点了下头，就开始写卷子。一阵风刮过，梁影的卷子被吹到了余一的桌角，余一眼疾手快，拿住试卷递给了梁影，又给予了一个微笑，梁影的笔尖顿了顿，不自然地道了声细不可闻的谢。
下课铃撞碎窗上的光斑，余一拿被杯子的动作带倒了梁影的笔袋，两只钢笔滚落到两人课桌接缝处掉落，他俯下身去捡时，瞥见对方校服袖口内，有几道深色的疤，不像是意外划到的。
“我叫余一。”他把捡起的钢笔轻轻搁在梁影卷子上方，保温杯里的枸杞撞在杯壁，漾起的涟漪倒影漫过梁影正在书写的题目。
“你看这样会不会更简便。”说着在梁影的草稿上补上了辅助线，小拇指上的创可贴蹭上了墨迹未干的解题过程，草稿纸上的光学公式突然被汗渍晕开。余一后颈的碎发间露出块未愈的淤青，看着像是被重重打击所致。
梁影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余一校服袖口滑落时，他瞥见对方小臂内侧的淤青排列成诡异的规律，像是有人刻意用拇指和食指钳出来的形状。
“我叫梁影。”梁影扯出了自认友善的笑容，带着淡淡疏离“谢谢。”看着还有点吓人。余一知道新同学还有点不习惯，便也笑了笑开始整理复习自己的错题。
阳光慢慢爬高，樟树叶在走廊下投下黄黑色的秒针，铃声撞起老师在黑板上扬起的粉笔灰里，那些悬浮的颗粒在光束中缓慢沉降，像被拉长的分针。
“第三题抽人黑板演示。”老陈的三角板敲击声让后排打瞌睡的体委猛然抬头。余一在草稿纸上推导的笔迹突然卡壳，左手无意识按住肋下未愈的淤伤。梁影的修正带滚过桌面中线，在余一凌乱的算式上划出条笔直的辅助线，正是老陈上节课讲的镜像法精髓。
“就余一和他同桌吧。”老陈推了推眼镜。
余一攥着粉笔的手在黑板上微颤，紧张到腕骨发出细响。当他卡在以前捻手就来的题目时，现在竟开始眩晕，旁边的梁影突然咳嗽两声，将右手虚握成导体形状，食指关节处的旧疤正对磁场方向，让余一定下心来。粉笔尖在黑板上刮出尖锐的吱呀，余一补全的轨迹线和老陈教案上的分毫不差。
操场双杠的锈迹又被皮猴剥落几片，人工草坪被广播操音乐震的摇摆。食堂蒸笼腾起的热气在11点10分准时溢出漫过紫藤花架，将偷溜出来抽烟的男生逼回教室。
食堂的蒸汽在玻璃窗上凝成瀑布，苏雅刷卡时溅起的水珠折射出余一的倒影。他餐盘里的清炒豆芽泛着油光，旁边那碗免费汤飘着的蛋花，是苏雅用劳动委员的积分多兑的。
“再加个鸡蛋？”苏雅指尖捏着着校园卡边缘，卡面贴着的向日葵贴纸已经卷边。余一摇头时，锁骨处的淤青从松垮的领口露出来，像片被揉皱的晚霞。
邻桌男生们哄笑着传阅手机视频，梁影独自坐在立柱后的阴影里。他筷子尖戳着的糖醋排骨突然滚落，顺着地砖缝滚到余一脚边。两人目光在蒸腾的热气里相撞时，食堂顶灯突然频闪，将那道油渍照成银河状的轨迹。
樟树的投影爬上了第二级台阶。用餐完的余一正在收拾一些同学没有带走的餐盘，刚刚吃完的梁影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到“需要我帮忙吗？”余一笑着回“没事没事，谢谢你，我一个人可以的，马上午休了，你先回去吧。”梁影淡淡点头拿起自己的餐盘“好。”
风掀起后厨的塑料门帘，厨师长沾着面粉的手拿着用塑料袋装好的三个鸡蛋递给了余一“小余，辛苦了，这是今天剩的，你拿去吃吧，听你同学说你受伤了，正好补补。”余一接过鸡蛋感激的谢到“谢谢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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