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计划仔细说出来。
“咱们都知道,养猪有两个大头,一个是买猪的钱,一个是猪吃的粮食。钱咱们先不提,咱们就说粮食,之前我在公社养猪,给猪喂的就是糠和麸子,夏天的时候吃野菜,冬天的时候吃干菜。”
张大队长点点头,“对,咱们养了十多年的猪,就是这么喂的。”
不过这时候说这些干啥?
“大队长,你看是之前那种养法养的猪肥,还是吃我这种饲料的猪养得肥?”
“那当然是吃饲料的猪肥啊。”
张大队长瞅瞅姜秋,又瞅瞅猪圈里的猪,有点明白了,又有点没明白。
“其实我这个饲料,最重要的就是豆粕,没有这玩意儿,猪长不了那么多肉。”
姜秋道:“我喂的这些豆粕,还是因为前些日子县里的榨油机来收豆子花生,拿去换成钱后人家给的,也多亏了咱们队里的社员们支持,把家里的豆粕全都贡献了出来,不然这些猪也就吃几顿,不像现在这样顿顿都能吃饱。”
其实这东西不能天天吃,天天吃容易胀气,她也只是在每顿饭里加一点,和其他的食物一起喂。
邱云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开炼油厂,用榨出来的豆粕花生粕来养猪?”
她笑着摇摇头,“开厂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既然要开油厂,那肯定要招工人,既然要招工人,咱就得发工资,工资哪里来?加油赚吗?咱们红星公社满打满算也才上万口人,又能有多少油料供咱们开场?”
姜秋道:“其实咱们也不需要招多少工人,甚至咱们都可以不招正式的工人,如果炼油厂每个月只开一两天两三天,让乡亲们只在那几天来换油料,到时候只需要喊两个有力气的队员帮忙,给他们算成工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省去工人的一笔费用了?”
“这……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邱云忽然一想,“确实是有道理,不过,大家要是都知道咱们公社开了炼油厂,而且一个月只开那么几天,来的人肯定多,这要是让公社花钱买那些油料……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也不把你们当外人,公社现在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
“谁说我们要给钱了?”
“什么?”
邱云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小同志不会想让公社占大家的便宜吧?
这个思想可不行。
一看她的表情,姜秋就知道她想岔了,只好为自己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一定用钱来换油料,反正咱们有榨油机,也不需要挣多少钱,只要能让猪吃饱就行,为什么不能用油和他们换呢?”
“油?”
张大队长恍然大悟,“你是想说咱们把花生啥的送去,公社免费给咱们油?”
姜秋纠正他的说法,“不是免费,要把产生的豆粕啥的留下。”
“这倒是可行,”邱云心中思考,“但这不是小事,我也要和其他同志商量过才能决定实不实行,而且,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姜秋同志,你确定吃饲料的猪真的能长得更快吗?”
“我不能保证,因为现在我喂给它们的饲料只是半成品,具体到底能涨多少肉还得等半年后才能知道,不过我这里有去年在公社养猪场工作时记下来的猪的体重,我给大队养猪的这几个月也给它们称了重把体重记录下来,最开始那一段时间对比还是挺明显的。”
她把口袋里的小本子拿出来,给张大队长和邱云看。
邱云看着眼前做成表格样式的体重记录表,觉得十分新奇,“你这个记录方式还挺新鲜,而且简单明了。”
再看上面写的内容,她又陷入了沉思,“如果资料属实,也就证明照你那个方法养的猪,确实会比咱们那个老法子养的猪长肉,不过今年怎么只写了不到一个月的体重,后面的呢?”
“咱们大队没有称,后面这猪长得太大了,称不了了,所以我就没有记。前几天我倒是又给它们称了一遍,过程比较麻烦,但算出来的重量比我在公社养的猪要重不少。”
邱云翻了一页,果然在后面看到了这个月新纪录的一串数字。
“你是怎么称重的?”
姜秋挠了挠头,“我把猪放到大缸里,然后再把大缸放到我们大队外边的河里,按照大缸在水里的深度,再放进去一些石头,等大缸再沉入之前标记的深度时,我们就把石头拿出来称重,就是这个方法太麻烦,我只用了一次。”
听她这样说,邱云也忍不住笑了,“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想法多,竟然能想出这种称重的方法来,这不就是曹冲称象吗?”
张大队长瞅瞅社长,没敢问什么葱什么象,他只知道大象鼻子插葱装蒜。
“你这个小同志很不错,很有想法,读过几年书?”
姜秋老实道:“去年刚初中毕业。”
大队长一听社长问姜秋学习情况,立刻就吹上了。
他也是听赵玉兰说什么“小秋这么聪明,她是为咱们大队争光,她是咱们大队的脸,是咱们大队的面子,有她这个聪明娃在大家出去说起山前大队脸上都有光”说的,对姜秋聪明脑瓜的印象已经刻进了脑子里。
于是见姜秋这么腼腆,自己连忙顶上,“社长,这孩子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她可是咱们大队咱们公社最聪明的娃了,她跳过级,您知道啥叫跳级吗?咱们在姜秋之前都没听说过跳级这一回事,而且她一上就是毕业班,总共才上了不到两年,就初中毕业了,你说她聪不聪明?”
“呦,”听他这么一说,邱云也惊奇了,“没想到啊,你这小同志竟然还是咱们公社的小神童,怎么没继续考高中?”
姜秋还没开口,张大队长就替她抢答,“还是因为这孩子心地善良又孝顺,她家里孩子多,她想提前下来工作给家里减轻负担。”
邱云相信了这个理由,在这个年代,因为家境原因不得不辍学的孩子大把大把,姜秋要是因为这个不念了也确实很正常。
张大队长好不容易逮着一次在社长面前刷脸的机会,嘴依旧不停,“而且社长,你不是咱们小山县的人,你可能没听说过姜秋她亲大姨赵玉春,这赵玉春同志可是咱们县的抗日英雄,她两口子可都是那个啥……英烈。还有姜秋她小叔,也是十年前抗美援朝牺牲的,你说说,这孩子该遗传了多么美好的品质。”
邱云听到这儿,顿时感慨万分。
这家里的长辈可都是抗日战士,都是为了咱们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同志们,有这样的长辈在前,家风一定坏不了。
这样想着她突然问:“你家里……祖上是什么情况?”
姜秋正要张口。
张大队长兴奋高喊:“贫农!她家可是十八辈的贫农,穷得不能再穷了!”
“哎呦,”邱云这下看姜秋的眼神都透着欣赏,“这可真是光荣。”
张大队长与有荣焉,“是吧,咱就没有见过命这么好的娃。”
姜秋:……
“就是这学历……算了,在咱们公社也够用,不过以后有机会还是得考个高中啥的,你这个家庭背景,还有你这个脑子,以后要是想往上发展,完全是可行的。”
姜秋一愣,她这是得到了目前boss的肯定?
“咱们公社目前最缺的就是聪明的孩子,就算你的提议没有被肯定,但我很欣赏你这份乐于思考、乐于探究的精神,”邱云一笑,“如果咱们国家都是像你这种乐于进取的青年,那我们以后的发展指日可待。”
这对她的褒奖太过于夸张了,姜秋甚至有种做梦的错觉。
“行了,是不是到午饭时间了?你先回家吧,我再和你们大队长商量一些事情。”
姜秋答应了一声。
等她走后,邱云又仔细问了问张大队长大队的情况,拒绝了他的留饭。
但走之前却又突然道:“张春明同志,姜秋小同志是个可造之才,如果只是在大队养猪,这就有些屈才了,我在这里提前给你打声招呼,要是养猪场真能重新开起来,我是准备把她调回去的。”
张大队长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他也知道这样对姜秋的发展好,而且他们大队要是在公社有个自己人,以后就不那么被动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社长……你觉得小秋说的那加油厂能不能办起来?”
邱云没有说准话,“我不能保证,但我很愿意尝试这些小同志们的意见,有时候孩子们的意见往往更准确、直观,但从提出意见到解决,总得有个过程,不是吗?”
张大队长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社长走了,他也只记住个“姜秋以后要被养猪场内定”。
他摘下帽子扇扇风,在原地发了一会呆,直到妻子在屋里喊他吃饭,他这才恍然醒过来。
想不明白就甭想了,人家当官有人家当官的道理,他管好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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