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猜的没错,最下面的轴杆中应该也藏着一个机关。”殷长霁的话把江九晞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九晞闻言将手移到轴杆处细细摸索着,果然触到了一个隐蔽的凹槽。她用指尖一挑,一张被悉心卷起的信纸就从轴杆中弹了出来。
江九晞急忙将其展开,满纸熟悉的字迹立刻映入眼帘,那一刻信纸似有千斤重,握住它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艰难。
她颤抖着,一字一句看去。
致云枝:
见字如晤。
一别月余,时切葭思。吾心所愿实乃早日娶卿为妻,共度余生。奈何门第悬殊,吾与卿之大婚必致众议纷纷。嫉人者,其言必恶,吾虽不以为意,然不欲卿受丝毫之伤也。吾妹九晞不日将入宫为后,吾家亦将荣膺皇亲,妄议吾之婚事乃不敬皇家之罪,为圣上所不容,彼时定可许卿十里红妆,无忧无虑。不知卿可愿静待佳期?
温九成,永顺元年,正月十七。
当震惊到极致时,反而尝不到震惊是何滋味了,江九晞无力地闭上眼睛,任由着信纸从指尖滑落。
她从不知哥哥有心爱的女子,更不知这个女子竟是原身的母亲。
她重生到这具身体中,或许就是天意吧。
“今日之事求公子保密。”江九晞恳求道。
“好。”殷长霁点了点头,他知道此时不宜多留,于是很知趣地道:“夜色已深,三小姐早些歇息,我就不多打扰了。”
“公子慢走。”江九晞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
殷长霁刚走,江九晞就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跌跌撞撞地直奔而出。
“小姐?”吴映禾见江九晞魂不守舍地闯了进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母亲和温九成究竟是什么关系?”江九晞面色严肃,经历巨大的震惊过后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将问题一股脑都甩了出来,“她又为何嫁入了江家?你和她为何相识?”
“小姐在说什么?”吴映禾面色一变。
江九晞没有解释,直接把手中的画卷和书信递给吴映禾。
吴映禾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神色慌张:“小姐是从哪...”
“放心,这些被母亲藏在机关中,江家无人发现。”江九晞道。
吴映禾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江九晞看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的任何情绪变化。
“小姐不知道,会轻松许多。”吴映禾似乎有些无奈,“这些事情本就与小姐无关。”
“我不想糊里糊涂地活一辈子。”江九晞神色坚定:“我有权知道真相,因为那是我母亲。”
吴映禾微微苦笑,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当年我与她并不相识,这些都是她在济阳告诉我的。”
“她说自己从小就被卖入了京城的青楼,十六岁那年有一次卖艺时遭到顾客虐待,是温九成救下了她。温九成不仅为她赎了身,还把她引荐给当时京城最有名的绣娘,鼓励她学习刺绣营生。”
“从此她便爱上了温九成,可二人毕竟地位悬殊,她也从不敢去妄想什么。或许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自那之后她常与温九成偶遇,时间久了,温九成也对她动了心。”
“温九成欲娶她,但以温家的门第娶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为妻定会引起众人议论,人言可畏,难免会伤到本就自卑敏感的云枝。温九成便想等自己妹妹与新皇大婚后,以皇亲国戚的身份迎娶云枝。这样一来,众人顾及着圣上与皇后的脸面,定不敢大肆议论,如此便能护云枝不受伤害。”
“没想到三个月后,温家因与傀城勾结之罪被满门抄斩,这对有情人还未结成眷属就阴阳两隔。云枝始终坚信温家是被陷害的,她想还温家一个清白。”
“她主动入青楼,一跃成为头牌,靠与各种达官贵人纠缠套取情报。她查到江家长子也就是你父亲常来京城,表面逛花楼,实则秘密进宫,且听说有人见过江家的仆人进出傀城城门。她认定江家有问题,于是费尽心机地勾引你父亲,成功嫁入了江府。”
“她可查出了什么?”江九晞微微红了眼眶。
“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可惜拿不到证据。”吴映禾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江家与傀城确实有往来,但从不以书信的形式,都是由忠心的老仆亲自前往傀城。就算被人发现,江家也可说是老仆私下勾结傀城,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但奇怪的是,江家与傀城的联系在第一任傀主身死后就断了。”
江九晞陷入了沉思,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温家...为何会被定罪?”
“世间都传是温府有人告密,圣上下旨搜查,果然在府中搜到了与傀城来往的书信。”吴映禾答道。
传言竟是如此...
江九晞的眸中满是讥讽。
当年根本无人搜查,也不存在有人告密,是皇座上的那位直接下旨以勾结傀城的罪名诛温家九族!
而云枝却以为是傀城陷害温家,想通过调查与傀城有来往的江家来还温家清白。
殊不知真正的罪魁祸首从来不是傀城,也不是江家,而是皇座上的那一位!
不论江家和傀城在其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凡是害过温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可以与我讲讲你的事情吗?”江九晞突然握住了吴映禾的手。
吴映禾的身子一抖,她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能够平静地开口:“当年温家出事后,家父四处为温家伸冤,甚至不惜顶撞圣上,最终被削职为民,全家流放蛮荒。”
“没想到在流放途中遇到截杀,因被母亲死死压在身下才侥幸活了下来。我复仇无路,只能四处流浪,来到济阳后被云枝偶然撞破身份,结为了好友。云枝为我在济阳买下一张店铺让我靠此营生,顺便帮她把发现的线索写信传给问天阁阁主。”
问天阁阁主?江九晞一怔。
问天阁是专门研究星象、棋道、六爻八卦、奇门遁甲的地方,隐于落霞城中,向来不问世事。没想到问天阁的阁主竟也在为温家之案费心。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多人愿为温家奔波平反,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你可知截杀是何人的手笔?”江九晞问。
“前来截杀之人为了让我们死得瞑目,将真相告诉了我们。”吴映禾苦笑,“他说圣上怕吴家一怒之下投靠傀城,于是直接借流放之名斩草除根。”
果然是他!江九晞毫不意外。
他是想将所有欲为温家探查真相的人赶尽杀绝。
江九晞拍了拍她单薄的肩头,神色极为认真坚定,黑眸若寒渊,当烛火映在她眼底时宛若地狱中的业火,似有焚尽一切之势:“终有一日,我会为温家,为你,报仇雪恨。”
吴映禾只当这个十七岁的少女在安慰她,于是温和地笑着道:“小姐受了重伤,应早些歇息,我扶小姐回去吧。”
*
上品生肌丹内服外用的效果果然不错,江九晞只在床上躺了一日就感觉好了许多。虽然活动时还是会牵引到伤口,但感觉似乎不是那么疼痛难忍了。
难得有这样平淡安静的一日...江九晞望着屋顶微微出神。
“小姐,江家出事了!”但这份平静,终究被吴映禾略带紧张的声音打破了。
“出了什么事?”江九晞懒懒地抬一下眼皮,对江家的事情提不起兴趣。
“江家主中毒了!听说是晚膳的问题,现在正一个院一个院地搜查下毒之人。”
“放心,死不了。”江九晞神色淡淡:“有因必有果,若他待仆人好一点,人家也不会下毒报复。”
“府里的大夫说家主中的是‘七步毒’,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毒发身亡。且此毒极少见,市面上很难寻到解药。”吴映禾道:“江家主已拿出了祖传的‘固魂丹’,若一时半会得不到解药就用此丹续命七日,向外界救助。”
“竟这般严重?”江九晞有些意外,正欲再问问,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不寻常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人在敲锣打鼓。
“查到咱们院子了吗?”吴映禾也被声音吸引,皱了皱眉头。
“无妨,让他们查就是。”江九晞并不在意。
“小姐安心修养,我出去看看。”吴映禾道。
随着屋门打开,敲锣打鼓声如浪潮般扑面而来,鞭炮声也随之响起,格外喧闹。
“新娘到!”一道男声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格外清晰,一听便知内力深厚,“江家快开门迎轿!”
“府内有人娶亲?”江九晞显然愣住了。
吴映禾满脸迷茫,急忙思付道:“江家三个公子都未定亲,或许是家主纳妾?但妾室只能从后门进,怎会如此声势浩大...”
“扶我去看看吧。”江九晞笑着道。
江府大门迟迟无人打开,此时江家所有能排得上号的人物皆齐聚于此,连鲜少露面的嫡母与四姨娘也都纷纷到场。
“开门。”江家主的嘴唇因中毒变得乌青,但他正被这莫名其妙的新娘搞得焦头烂额,已来不及顾及自己的身子了。
仆从急忙放下门栓,将朱红色大门缓缓拉开,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向门外望去。
只见四个身着红衣、带着面具的男人抬着一顶精致华美的轿子,场面诡异至极。
“来者何人?”江家主问。
“我们小姐得知江家主中了奇毒,特来献上解药。”男人道:“人已送到,我们就先走了。”
“江府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向来宽厚温和的嫡母陆菱罕见动怒,她挥了挥手,示意府中的侍卫上去拦住。
四位抬轿者齐齐拔刀,一瞬间刀气四溢霸道无比,冬风皆避其锋芒。
好强!就算倾江家之力,也未必能将这四人活捉。
“让他们走吧。”江家主神色疲惫。
待四人离去后,众人才将目光放在这顶花轿上。
花轿以红纱代门,不似寻常娶嫁的花轿那般繁琐厚重宛若牢笼,反倒生出了几分随性与恣意。
红纱轻盈,随风而动,映出了轿中女子窈窕的身影。
“何人这么大的架子,还准备等我们老爷亲自请你下轿吗?”陆菱厉声道。
轿中人没有回应。
“罢了,既然客人是来送解药的,我请一请也无妨。”江家主向来能屈能伸,只见他走上前去,边说着边弯腰去掀花轿的红纱。
当红纱被掀起的那一刻,江家主好似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脚下突然一软,竟不小心跌坐到了地上!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简直如见了鬼一般!
“老爷!”陆菱急忙奔过去将其扶起,不知怎得,见到江家主这般神情,她也莫名跟着慌乱起来,“轿中是何人?”
江家主的嘴唇颤抖着,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陆菱端起当家主母的架子为自己壮胆,只见她快步走上前去,猛地掀开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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