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自己一个人，都是随便对付对付，家里只有这些菜，你们凑合着吃一口吧。”
“这还是对付对付啊？光是闻起来就这么香，一看就是大厨级别的水平！阿姨你都可以去开饭店啦！”
“什么大厨啊，就随便做的，随便做的。”
……
厨房内，大娘在灶前炒菜，钱姝在旁边打下手，油水溅锅的刺啦声不绝于耳。
青年不愿交代自己的过往，钱姝勉强不了，索性来陪大娘干活唠嗑，哄得大娘眉开眼笑。
饭菜做好，大娘端着热腾腾的菜走出厨房。
看着灶台上剩下的菜，钱姝心生一计，落了一步确认大娘没留意自己的动作后，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灵液，然后找出探忆一口灌下。
探忆，可以读取别人的记忆，使用时需要握住被探忆者的手。
喝完，她抱着碗筷跟上大娘。
二人从厨房来到堂间。
方桌旁，苏珩与青年正相对而坐，俩人都没什么表情。
钱姝盛了碗汤递给青年，青年没伸手接，冷冰冰地说了声“谢谢”。
钱姝把汤碗放到他面前，见他还是不动，直接手一歪，把汤洒到青年身上。
“你！”青年跳起身，抖落衣服上的汤水。
“对不起，对不起……”钱姝故作惊慌失措，凑过去抓住他的手，“别烫到手。”
“用抹布。”大娘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抹布过来，躬身替青年擦拭衣摆。
低头见大娘苍苍白发，青年背脊一僵，一时呆若木鸡。他的眸子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薄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可所有的话都未见天日。
一旁，钱姝趁机握着青年的手腕，努力探索青年的记忆。
将沾染的菜叶擦去后，大娘将抹布放到桌角，招呼道：“没事，吃了饭，你们在我这休息休息，然后把外裤脱下来晾一晾。”
青年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好，先吃饭。”他发觉钱姝的手还握在他腕间，嫌恶地一把甩开。
钱姝讪笑，坐回自己的位置。
刚刚的时间太过短促，她只得到三个信息，其一，青年名为孔季；其二，他的确同时使用了治愈和探索，探索时用的线索物品是一个木头制的小玩意；其三，昨天上午，他去参加了一场葬礼。
可惜，葬礼部分的记忆刚看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
难道这大娘害了孔季的什么人？
不应该啊，大娘看起来和蔼可亲，不像是坏人。
那木头制的小玩意又是什么东西？
看完孔季的记忆，钱姝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成了一团乱麻。
她咬了一口肉，边吃边沉思。
“大娘，您自己一个人住吗？”
孔季的问题打断了钱姝的思绪，她立刻调转视线看他。
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孔季神情自若，只如寻常聊天。
“我老伴去世得早，家里就剩下我和儿子了，不过儿子很争气，在大城市工作。”说起儿子，大娘满脸骄傲，“我儿子可孝顺了，每个月都会给我打钱，但我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苦都累，我都不要的。他平时一放假就会回来看我。”
听着，孔季却是捏紧木筷，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
钱姝瞄着他的小动作，猜测：难道是大娘的儿子和孔季有仇？
可那也没必要把怨恨发泄在大娘身上吧？
孔季又问：“您只有一个孩子吗？”
他侧过脸来直面大娘，面上挤出的容很是僵硬，如同一张面具。他的双眼泛着微微的红，嘴角隐有抽搐，瞧起来有些可怖。
钱姝与苏珩同时看向彼此。钱姝向苏珩眨眨眼，示意他一旦孔季有任何过激行为，就立刻动手。
大娘哑了许久，她的脸上浮现出局促与犹豫，内心似是煎熬。
钱姝以为她不会再说，便转移话题：“大娘的儿子在春行做什么工作的啊？”
大娘如梦初醒，接话：“是搞那个……搞电脑的。”
大娘说话时，孔季始终保持着嘲弄的冷笑。
见他这态度，钱姝对他们的关系愈发好奇了。
两个人都是可以做母子的年纪了，能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母子……
等等……
母子？
他们不会是母子吧？
钱姝被自己的这个念头震惊到，下意识望向苏珩，苏珩在凝视着孔季，那眼神里含着一点……同情。
无人说话。
堂间氛围过分压抑，钱姝舔了舔唇，斟酌要不要再找个话题聊聊。“嗯……”
她刚启声，坐在她对面的大娘也开口了，“其实，我还有一个儿子。”
钱姝僵住。
不会……真的……是母子吧？
原来，在小儿子之前，大娘还曾有过一个儿子，刚出生被查出心脏残缺，手术费要几十万，他们治不起，就把他送到了隔壁镇子上的福利院。
“那时候也是没办法，没钱，留着他也是等死，我们就想着不如把他送出去，说不定还能留一条命。我老伴从房梁的木头上削了一块，刻了个寿字，与他放到了一起，希望他能长寿。”
说起家中往事，大娘黯然神伤，每句话的结尾都会带上一声叹息，“前些年，家里条件好些了，我去找过，从前的那家福利院搬走了，我就一路找到新福利院，然后听说他好早之前就被领养了。”
“为什么不接着找他相认？”
孔季突然发问，声音干硬，惊得大娘愣了一瞬，才答：“他在新家也过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我们都是外人了，不想再去打扰他，况且，我能给他什么呢？”
她环顾四周，“我们啥也给不了他，找到他也只是给他添堵。”
“可……”
“我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钱姝阻止了孔季的新一轮质问，她怕这么问下去，孔季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钱姝笑道：“福利院也没外界传闻得那么可怕，我小时候性格很孤僻，也没有人愿意领养我，但是福利院的阿姨叔叔们人都很好，他们就把我当做是自己的孩子，对我一视同仁，照顾我，还给我买好吃的零食。在那里，我还交到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苏珩侧眼。钱姝的笑容与平时无异，可不知为何，此时再看，他心中竟然漾起酸涩之感。
许是钱姝的神情太过坦荡，孔季心生狐疑，审视了片刻后，还是选择相信这是她的真实经历，问：“你恨你的父母吗？”
大娘看向钱姝的眼神变得更加殷切，像是在等待一个救赎。
逡巡一圈，钱姝大大方方地说道：“恨过啊，但人总不能一直陷在恨里吧。时间会推着一切往前走，我们也要往前走。做过的错事也好，遭遇的不公也罢，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坦然地接受，故事里总说要报仇雪恨，可有的时候，报仇雪恨付出的代价远远多于我们放下一切往前走的。”
她再道：“人总是自以为是穷途末路，可站在楼顶往下看，众生皆苦，又怎么能够笃定自己的路是穷途末路，别人的路就是坦途呢？有时候，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话题是孔季挑起的，可他即使得了钱姝的回答，也并未舒坦，半低着脸，将所有的神情都隐藏在阴影里，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钱姝的话倒是给了大娘解脱。大娘若有所思地喃喃：“也不知道大娃是不是这么想的。”
席间陡然落入无声，闷了会，孔季道：“阿姨，我们打算明天去看日出，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借住在你这，我们可以支付相应的费用。”
“不要钱，不要钱的，”大娘慌忙摆手，“住一晚上要什么钱啊？”
“要给的，”钱姝帮腔，又指着孔季说道：“他有钱，没事，让他付。”
孔季扭头给了她一个白眼。
钱姝别过脸夹菜，佯装没看见。
旁侧，苏珩的目光始终炙热。
吃过午餐，几人度过了一个静谧的午后时光。钱姝尝试着和孔季聊聊，却吃了个闭门羹，他借着午睡为由，在房间里躺了一下午。
晚间，苏珩和孔季同屋，钱姝与大娘同屋。
大娘对钱姝在福利院长大的事很感兴趣，问了许多问题，诸如“是不是每顿饭都能吃饱”、“是不是每个孩子都有学上”、“福利院的人会不会打孩子”等等。
钱姝知晓大娘所问是为寻求一份慰藉，于是耐心地一一解答了，又宽慰了她几句。
钱姝深谙自己没有办法代替孔季原谅大娘，可她更清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所行的道，仅代表她。
与这边房间的彻夜长聊不同，苏珩与孔季二人一言不发，俩人都只当对方是空气。苏珩担心孔季趁夜对大娘和钱姝不轨，于是只合眼假寐，并未真的睡下。
又熬了一夜。
次日清晨，鸡才叫了第一声，孔季就醒了。
听到旁边传来的起床动静，苏珩立刻跟着爬了起来。连熬两个通宵，他已然困得不行，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眼球布满红血丝。
见状，孔季说道：“你再睡会吧，这光天化日，我能做什么呢？”
苏珩不理会他的话，正要跟上，却见原本向前走的孔季突然直面他，眼睛发出幽紫的光。
不多时，孔季镇定地走出房间，屋内，苏珩仍旧保持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5点钟，鸡接连叫了好几声，伴随着远处的狗吠，扰得钱姝翻来覆去，手一伸，发觉旁侧空空，遂睁开眼来，这才发现大娘不在。
想来老人家起得早，怕她一个人忙活早餐太辛苦，钱姝也起床打算去帮忙。
可屋前屋后绕了一圈，都没发现大娘的身影，她便去敲了苏珩的房门，打算确认孔季是否还在。
没得到回应，她推开门一看，苏珩竟定坐在床上，眼神无光，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似乎进入了某种恐怖的梦魇。
她冲到苏珩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没有任何反应。
是幻觉异能，苏珩被控制了。
钱姝拼命在脑海中搜索起解除幻觉控制的方法。她记得，控心可以进入被控者的思想领域，进而帮助被控者战胜梦魇。
她连忙掏出所剩的灵液查找，可惜，她备着的都是些常见灵液，并没有控心这种高阶的。
目光扫过手里的读心和控忆，她咬咬牙，将二者倒在一起。
二者结合，能够达到控心的效果，只不过，两种灵液混在一起喝，副作用必然极为强烈。
她看向苏珩，暗道：你又欠我一份情！
随后，她端起灰绿色的混合灵液，苦着脸一饮而尽。
奇怪的味道划过咽喉，钱姝直咋舌，她坐在苏珩身前，拉住他的双手，闭上眼，凝神进入他的幻境。
【小剧场】
苏珩（开心）：这一章了解老婆多一点，下一章老婆了解我多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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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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