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透进来的晨光模糊照见，身旁之人睡容平和，往日锋芒尽数消弭。如雪山的雪化后只余山体本质。
这新奇的模样，李侑维多看两眼完才猫着身掀开被子，带上手机衣服悄摸离开卧室。
下楼跑两圈买好早餐后，段乘均已醒来在客厅，山上再覆满白雪。
“你怎么不喊我。”
“想让你多睡会儿啊。”李侑维笑着给那不满甩尾的大猫顺毛，把早餐放茶几上，弯身坐在他身边。
段乘均哑口，凌晨下播已近三点，躺床上脑里思绪又乱窜至天际浅亮，生物钟还最晚八点启动，这一觉，他的确没睡多少。
“吃完再睡会儿吧。”李侑维把豆浆递给他。
段乘均了接过来，“上午先播着，下午再眯。”
李侑维点点头，指向茶几，“钥匙给你留着了。”
“行。”
段乘均忙到中午脑子困意实在挡不住，又回卧室睡了会儿，定了个两小时的闹铃。
待从床上爬起后，拿上钥匙出门。
现代的社会，除了当地特色建筑风格外，城市布局大同小异。话是这么说，但走在临市的街头，段乘均感觉眼前景色，比起别处风光都要更加明了，清晰度莫名升级优化，颜色组合起来格外有记忆点。
他先前翻了冰箱，看见里面详情的瞬间，不由自主叹了口气。那地方和李侑维脸一样，干净的只见可乐和速冻食品。
李侑维有很多优点，但偏偏没点亮厨艺这项技能。
段乘均挨着边上儿的绿化带走，在手机上问道：
【我现在去超市，有什么想吃的没】
直到进了超市李侑维都没回信息。
已提前和张总李哥打过招呼，这两天家里来了重要朋友得早些回去，于是从客户家监工完出来后，李侑维直接启动车子下班。
“喂乘均，你还在超市吗？”
“嗯，我在想怎么把这里面搬空。”
李侑维疑惑地挑了声嗯？“购物欲这么旺盛吗？”
段乘均推着满满当当的小车拐至饮料区，拎了两提可乐，
“托你的福，体验到了购物的快乐。”
李侑维轻松听出话里的阴阳意味，他笑着解释，“哎我一个人住东西买多了也是浪费。”
“那是不是该给你颁个环保卫士证书，以示嘉奖？”
“我错了我错了段哥。”李侑维一听哪还敢犟下去，连忙求饶，“以后争取把冰箱喂得满满的，好不。”
争取，不是一定，这话说得很有漏洞啊。
段乘均懒得拆穿他了，报出超市名催促道，“赶紧过来搬东西。”
“好的男妈妈嘟——”
被挂断电话的人不可置信瞪着屏保，活到这么大，头次有人敢当他面称呼“男妈妈”。呵，这萨摩耶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啊，现在什么都敢跟他说出口。
段乘均无语收起手机往前走，但没几步又慢下来，原地站住不动。他脑子里还是忘不掉那人的“男妈妈”。真是，好气又好笑。
李侑维赶到后，被那奋力挣脱束缚妄想重获自由的白袋子们震得满脸惊讶，
“你，真想把超市搬空啊？”
夹克男人在两步远的柜台处付烟钱，毫不在意的说，“妈妈照顾儿子不应该的吗。”
柜台工作人员立即瞄了他们两眼，然后低头努力遮掩抿着的唇角。
李侑维噎住。
段乘均拿着烟盒转身，突不其然和路过的人撞了上去，双方都很有劲，在力的相互作用下都趔趄着往后倒。还好身后是柜台及时给他支撑住，李侑维也赶紧过来扶稳他。
“怎么样，有没有事？”李侑维着急的问，目光盯着他怕漏过丝毫微表情。
段乘均后腰被那玻璃柜咯得挺疼，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摇摇头，“没事”。
这波闹剧惊得四周纷纷投来注目礼，他们舍己为人般给大家当场演绎一出好戏。
对面男人身后是空地，所以他没法立马站稳，还好同行有个身高矮一头的男人，在他差点摔倒之际直接一把搂住。
“没事吧？”
男人摇摇头，“没事。”
但同行人依旧没撒手，还是紧紧地把他搂着。
段乘均站直后对他们道歉，“哥们儿不好意思啊，撞到了。”
男人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也撞到你了，抱歉。”
两人背影也没分开，不过换成了男人搂住同行人说说笑笑的走远。
李侑维看了一眼后撇开，两秒后没忍住又移回去了，看得出来他们明显是恋人。
他不是什么恐同人士，也不歧视鄙夷，就纯属好奇多瞄两眼。
段乘均面上不动，余光却一直注视着李侑维的反应，见他没有恶心皱眉等反感类表现，仿佛刑期忽然被减轻。
把四个大白塞进后备箱后，李侑维问：“想不想去逛逛啊？”
段乘均说：“先回去做饭吃饭吧，晚上再出来消食。”
天色已至傍晚，回去炖完鱼啊肉啊也该到吃饭的点。
“你不直播了？”
“消完食再直播。”
这四大袋里今晚的食材只占一袋，其余三袋全是留给自己的口粮。
李侑维一点一点把东西挪到冰箱，神情说不明的看向切菜人。
段乘均手上动作不断，看也没看他，却准确无误的说道，
“再敢喊我男妈妈今晚吃外卖去。”
李侑维顿住，然后嘿嘿，“好的段哥。”
听完段乘均笑了，真识时务。把切好的土豆块放置盘子里，接着处理先前腌着的鱼，
“把那歌儿唱一遍。”语气自然的像过年支使小辈表演节目一样。
然后李侑维真听话的把那歌儿唱了一遍。这段时间通过电话或者录音，早给段乘均唱了不知多少遍，眼下也没好什么扭捏的。
“不错，”两个灶口，其中一个炖着鱼头汤，段乘均把空着的起火烧锅预备倒油，
“唱得越来越有你的风格。”
李侑维谦逊地回道，“都是段哥教导有方，没有您的”
“打住打住，别来这套啊。”段乘均无语的扫了一眼过去。
李侑维嬉皮笑脸的应着，“好的呢段哥。”
段乘均发现了，这人真是越熟越皮。
能打败盛意铭的次数不多，段乘均做的饭算一个缺口。
熟悉的不停变换位置找角度，力求拍出最惹人羡慕的美食图片来。
李侑维：“我觉得我变坏了。”
段乘均打开两罐冰可乐，放在两侧碗筷边，
“嗯？怎么了。”
“这是专门拍给盛意铭看的，我要让他口水直流三里地。”一本正经的抬头说道，然后突然想到个更损的主意，他走到段乘均身边，“来，我们一起合个影。”
说着揽过他的肩，两人头挨头，试拍了一张。
“诶有些僵硬。”
“乘均，你长那么帅别给我说没拍过照啊，快，配合点。”放下的手机又抬起来对着他们。
段乘均配合的直直比了个耶，挨着之处有种过电般的密麻感，感觉脑里倒了酒样，一团乱麻。
有些事情，真的只有经历过才会懂，比如在没喜欢男人之前，他永远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在心里默默吐槽，死直男。
这世界真的很魔幻。
饭后段乘均遵守停车场时的诺言，没等收拾碗筷催着出门散步消食。
李侑维想了想，带上车钥匙。
既然要消食，那就好好遛遛。
俩人去了头次碰面的文乐广场那儿。
距离那时候已过去整整一年。
特意去当初卖艺小哥那儿逛了一圈，已不见人影。
但小天地热闹依旧，堪堪躲避抽陀螺的小孩，没走两步又要绕开滑板少年，再是前方大片直接此路不通，霸道划为广场舞区域。
小小地盘，大大作用。
星星点点的霓虹灯下，一人看见喷泉处有只落单的白色萨摩耶，兴冲冲地朝那儿疾步而去，一人笑着跟在身后。
率先抵达站点的人蓦然回头想分享喜悦，眼神却不经意碰触到一个秘密。
那双眼太过温柔包容，太过专注坚定，只看他一人。
李侑维笑意渐失。
那回首太过干脆利落，太过聪明清透，他来不及收回。
段乘均逐步僵硬。
两人中间还剩最后几米，却谁都没再去靠近。
远得像有个悬崖。
他们隔岸对视。
回去的路程会经过两公里的隧道，用时三分不到。
段乘均在进入黑暗中时得到片刻喘息，保护色给了他躲掩的空隙。
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此刻卑劣的自暴自弃，发现了吧，你终于发现了我的痛苦，这份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处置的感情。
来吧，我的同伴，你也参与进来，别光让我一个人为难，来，一起决定何去何从。
他想用庆幸遮盖恐惧，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看不见对方有选择离场的权力。
李侑维感受得到身旁人的不安，但他脑子一片乱码。
那双眼睛的冲刷太过强劲。
一模一样，和那同行男人的目光一模一样。
有种标准答案完美对上的诡异感。
他想不出解决办法。
驶出隧道后，明亮的世界乍然出现真不适应，李侑维突然发现空间如此安静的原因是没放歌，他拿到手机连上蓝牙，却在那微小的按键上怎么也点不准。
“我来吧，你开车。”段乘均沙哑着嗓音拿过他的手机，点击播放。
车里有了歌声流动，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呼吸。
一路沉默，进屋后李侑维主动给两人颁布任务去打发。
“你去直播吧，我去收拾碗筷。”
“好。”
段乘均直播到凌晨四点，当他松口下播，粉丝比他还要开心。
[好好好，终于肯去休息了]
[今晚状态很差啊，是不是没休息好，注意好好睡觉啊]
[今晚唱的歌里近半都出现误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是啊，无穷今天格外不对劲]
“我没事，别瞎想。”谢完榜后道声晚安直接下线。
段乘均却迟迟没从椅子上站起来，直到时针将近五才缓慢行动。
卧室里果然没有身影，亮了盏床头灯，却少床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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