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什么时候亮的,或许只有天知道。
跟从不见天光的密林里钻出来一样,余深拱开蚊帐,摸出手机,惺忪着眼瞟了一下:神啊,八点报道,这都快九点了。
好在,在她着急忙慌、把两条腿套进同一个裤洞时,眼角的余光忽地瞥到那头上铺的人,正慢条斯理地边刷手机边穿袜子。
顿时,崩成条的神经缓下来,余深沉默了两息,掏出一条腿儿后,坐回床上穿衣蹬鞋。
潜意识里没有叠被一项,所以很本能地便逛到盥洗室,一通乱弄出发后,到校门口时,时间已跳到了近十点。
骄阳正烈,高悬于空的太阳,单纯地以为“热等于热闹”,光芒大放下,本新奇得像“刘姥姥”的一拨人基本都汗水直淌,叹声迭出。
验了身份、又领完资料,拒绝了拍照、再被硬塞了两张招新宣传单后,余深抹了一把汗水,又回了宿舍,窝着。
没意思…长时间的期待并不会带来想象中的持久兴奋,相反,当一个个莫名滋生、胡乱进入记忆而拼接成的“幻象”逐个破灭时,不消多余的情绪积淀,轻轻松松便能实现转换。
“你还没去吗?”尽管“社恐”得不能再了,但那点强烈情感还是没敌过张膨的“好奇心”。
出门时,寝室里明明没人,她还以为那位已经走了呢。
张苍回答:“没有啊……要带哪些东西?”
应该是窝在被子里没看见…余深给自己无声解释道。
“身份证、录取通知书就行。”
“哦,谢了。”
余深点了下头,要爬回床上的前一刻忽然脑门一热,鼓起勇气问道:“要我跟你一起吗?”
“也可以啊。”张苍没有犹豫,挎上背包,便搁门口等她。
“哦,马上。”
顶着被汗湿成一撇儿一捺的刘海,余深又连忙折返回去,滑到腕处的包带又溜溜地被勾到肩上,她走过来,笑着关上门,还“精明”地反锁上了。
去的路上,所幸还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交流话题,一来一往间,生疏不至于被无限放大。
陌生环境里,能保持基本的“端庄沉稳”这一点,几乎要百分百倚仗于被无线拉小的“相对熟悉环境”中的某人。
而基于这一点,余深几乎要将自己按在张苍身上,生怕跟错一步,就成大海里除了飘啥也不会的一叶儿了。
走完流程,恰好撞见正热情地卡在背景板框里肆意微笑的室友,便被动又夹杂一点儿主动地上前,打了招呼问了好,便同路溜达进宿舍,又同频溜达进食堂。
而坐下的那一刻,余深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嘶!她这是做到了还是没做到…
实不相瞒,偶尔被陌生词条吸引的她,无意被“勾搭”进一篇文章。
文章里,笔者豪气万丈地宣称这个观点——“…进入大学,有谁还认识你吗?既然不认识,那么‘你是谁’便完全由你定义…夸张一点,想变外向是吧,你他妈就把自己当个外向的人,信服自己就够了……”
于是,她信心满满地展开实践,尽管下一秒便破功了。
“刘棠云,你好e啊!我就有点儿社恐…”张苍由衷感叹。
余深抿了下唇,跟着点了头。
“哪里,我还是有些场合会变i的。”
…于是,在一轮又一轮的“i”“e”讨论下,余深斟酌两番,道:“我也有点儿社恐。”
张苍哈哈一笑:“看出来了。”
“……”余深愣了两下,不可思议地看过去,又“恨铁不成钢”地收回视线,重新看着碗里的大鸡腿,开始一顿豪吃海“喝”。
这么明显吗?
看来她不适合演戏…
这一趟午餐,吃得比想象中还要久。
谈起高中,余深瞬间来劲儿了,史无前例地“阔谈”一番后,在两人一声声惊呼“牛啊…”“你们学校有病吧”之类的叹语中笑了声。
啧!
原来启动话唠模式只需这一个“bottom”!
一顿饭完,总体来说,交谈还算行,余深便主动将两人拉入“朋友”或者稍提前一些的“熟人”范畴。
刘棠云人脉超广,得知下午无事时,便收拾一番,精致打扮后去接朋友的机。
剩下的室友们“无所事事”地睡觉,一觉到下午,实在没什么安排,便有人提出“出去玩儿”。
筛选加“查攻略”,完整下来,半个小时在风中被蒸发掉,然后五人顶着要被晒融化的烈阳,飞出校园,登上共享单车,半扭半斜地踏上道,在金光里一路感受微风被渡热,传到自己身上时,加剧着皮肤温度。
“左转!左转!”
余深悬崖勒马式地狂按刹车,又“力挽狂澜”地猛用力往左边方向一拐。
不幸地是,精湛的骑术还是碰壁了!
身后窜着欢的室友之一忘带耳朵般,一顿猛冲,耳朵富灵的那一刻才仓促一拐。
前车轮和后车轮儿轻轻一碰一“牵扯”,好在缘分不深,只擦了一下就即刻分离。
余深一脚蹬在地上,拉到脚筋儿时疼得一抽,她往前趔趄了两步,拧着眉把住了单车,用尽气力才防止连人带车乱摔下去。
“没事儿吧?!”
余深匆匆摆手,看似风轻云淡、实则痛达深处地回道:“没事。”
僵硬地重新蹬上车,她忍着痛,还算“顺风”地跟完全程。
等到地铁口时,余深跟洗了把脸一样,汗水糊得紧实紧实的,徒手抹了两道都没完全消掉。
她缀在高挂风扇出风处,看着前面四个排排而立的身影,默住了。
纯然一个路痴,就是给她指向箭头,她都分不清是向前还是向后,好几次毫无意识地逆着行走,反应过来后,除了愣着在原地转圈看手机上的箭头反着转,她完全没辙。
只是,虽然承认这个事实,但她却有些承担不住这个事实带来的负面影响。
前面的四人,一致地浏览着转站、入站等路线信息,偶尔几句关于“便简”路线,聊得好似经久作伴的老朋友。
余深无所适从地点了点手机,没有一条消息,除了免打扰的某个“拼单优惠群”在持续不断地发力。
“嗯…”她执拗地没熄了手机屏幕,翻开备忘录,手指匆忙地打字:“别怕!没事儿…已经迈出一步,很棒了…自然一点儿……”
索然无味儿的“鸡汤”跟被漏勺舀起来的一样,且不论味道如何,进嘴里的尚还没有几滴。
“唉…”
地铁门开的那一刻,余深紧紧跟住俩人步子,好不容易在涨水般的人潮中跟她们把住同一根“柱子”,下一站,两人就默契地一晃,一屁股抢到才下人的座。
余深手指收紧,心头一缩,有股说不上来但并不好受的劲儿在蔓延。
她稍显迟钝地抬起头,瞥了眼两两成队的人欢笑成一片,默默地挪了视线,看着小屏上正播放的一场足球赛。
“足球赛”下,是个中年男子。
她看赛,他便被冒犯似的皱了眉。
“……”余深抽回视线,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还是扣住了手机,刷新两遍都没收到信息的情况下,又看向了球赛。
看不懂,甚至连两队的队服都还没分清,便是一个个欢呼的特写镜头。
临到站时,手机弹了一下,她内心雀跃了一下,低头点开,是某个室友发的“下一站,下。”
记了下站名,她便随时用余光锁定那四人的动向,等人动身,便即可跟着动腿,丝毫不带慢的。
之后的几号线,基本就是上了下,下了又上,辗转好几次,车门两侧打开时,她晃下车,跟着人群往外走去,而不知不觉地,门拉开的那一刻,便到了目的地。
听说,这里是B市有名的购物场,还是某些攻略里“一下午都逛不完”的场所之一。
迎面是家奶茶店,余深跟着她们点了杯后,便寂寞地等待着跳动半天却几无变动的“准备中”栏下的号数“出栏”。
而等待期间,好巧不巧遇到那位接机归来、恰好来此的刘棠云。
于是,六人“交汇”,同时向小吃街迈去。
余深默默地向张苍——这位相处还算熟络的室友——走去,还没搭上话,刘棠云便转了过来,全无压力地自如跟人交谈:“我今天去…结果她们已经开始军训了,她们推荐我来这儿,结果刚好遇到你们,巧啊…”
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余深看着她们或三或二自如形成的交谈圈,有些不适地捏紧了手机,保证视线里有人后,便四处张望着往前走。
视野里,是各式各样的小吃群——冒热气耸凉气,滋泡儿冒响儿的…应有尽有,无奇不有。
路过一家烤串儿店时,余深拂手拒绝后便直直朝前走去,直到目光里全是陌生时,她才缓过神儿般地往后一转头。
只是,这一转头,就见五人一人捞着一肉串,正吃得嘎嘎香。
上半身往前伸了半截儿,她僵在原地,看着“发食人”一脸笑颜地看着她,她咽了口水,敛住眼里莫名的情绪,她又跟上她们的步伐,一时没了“眼花缭乱”下的兴奋。
灵魂仿佛化成一根细线,被人轻轻拽着,飘飘忽忽地走着,向上向下、是喜是悲似乎完全被握在别人手心里,她难以定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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