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冬天里这就是一句嘴上心上都摆脱不了的感叹。洗完头回到教室,已经到发梢末尾结冰的时节了。明天就是月考,今天晚上没有固定的作业,这个点到教室的人不多。
周溯说:“我帮你吹头发。”
她用讲台前的充电孔接好吹风机,我搬好椅子坐下,她的手指绕过不再滴水的发尖,热风一点一点把聚在一起的头发吹散。
噪声让我们都没有说话,反正听不见。我手上拿了一本林斤澜小说选,顺着看了几页。突然感觉周溯说了什么,待到基本上吹干,我就起来换她,顺便问:
“你刚刚说什么?”
她说:“你有白发了。”
“我知道。”我准备按下开关。
“要帮你拔掉吗?”
我想了一下:“好吧。”其实是无所谓的事情,既然无所谓不拔,还是应她吧。
然后我就重新坐回去,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翻挑着,偶然感觉一顿,就是头发断了。
“还挺多的,你等一下吧。”她在我背后说。
作弄了一会儿,周溯把手上的一撮头发给我看,有的全白,有的上白下黑。
我盯着看了一下,全白的像是透明胶拉出的长线。
“颜色要是全都很均匀的话,说不定还挺好看的。”我说。
“你心情不好吗?”
“我猜这是遗传问题。这两根白的特别剔透啊,要不把它们存下来吧。”我把发丝拈在手里转了转。
周溯的发质偏干,没几分钟就干透了。我揉了两把,把吹风机收起来,叫她回座位。
“晚自习干什么呢?”她问。
“玩儿呗,”我说,“把你的字帖给我练练吧。”
周溯依言拿过来,我正准备提笔写,又抬头对她说:“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偷偷去走廊或者读书角。”
“我们这样好像有点不务正业。”周溯笑了一下,听起来像婉拒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很务正业,”我把下巴抵到桌子上,“今天复习不复习,对明天的考试没多大影响吧。而且只是月考。”
“要是每天都这么想……”
“我没有每天都这么想呀。况且,你问我晚自习干什么,多少有点不想复习的意思吧。”我把脸转向她。
她没有顺着说下去,而是出乎意料地换了一个话题:“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我没理解,也没说话。很明显吗?我有时候摸不透她的敏锐,事实上我应该没有任何不同往常的地方,在长期情绪波动很轻微的情况下,找到这个十分短暂而更微小的异常周期,我不相信有人能看穿灵魂,因此无法理解。
“准确地说,是这次放假回来一直都是。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更直接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我很好,”然后想到了那个万用的、可恶的解释,“也许是最近有点累吧。”
光是想想都感觉这句话有几十万人在用它遮掩答不上来的问题。我忽然感到很抱歉,这是她少数直接愿意谈谈情绪相关问题的时刻,被我无限期推迟了。
我与她棕色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她说:“你好像又有事瞒着我。”她总结道。
我无言以对,因为这是真的。但我也没办法确切地告诉她,因为这件事我自己更需要平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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