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白看着化为厉鬼的母亲，嘴唇微动，似乎唤了声娘。
“孽障，去死，去死！”
公主双眼血红，装满恨意。
忍受着窒息的难受，祁墨白抬手抚摸公主的脸。
“公主，住手！”
苏苓渝惊呼，手上迅速结印，开始强行超度。
她不明白，公主是爱孩子的，为何会在死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鬼的一举一动都是生前心理的投射，难道是因为后面公主疯了，才会突然爱孩子，而鬼公主清醒了，就继续痛恨孩子？
黄泉之路打开，公主的鬼体被拉入地下。
祁墨白突然抓住公主的手，轻声道：“娘，下一世，愿您生个所爱之人的孩子，我们永不再见了。”
公主坠入黄泉消失，祁墨白跪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半晌之后，祁墨白将地上摔断的香收拾好，又重新拿出三炷香，磕头后插在了公主的牌位前。
他向来养尊处优，不需要亲手做什么，收拾的动作这般熟练，一定是经常做这些。
或许，他每一次来，公主都会化成恶鬼杀他，可他还是一次次的来到这里。
离开祠堂，祁墨白看着苏苓渝，低声道：“对不起，我是故意带你来这里的。”
苏苓渝已经猜到了。
青峦擅战斗，不擅渡化，公主怨气深重，他很难在不伤害公主魂体的情况下，送公主去往轮回。
苏苓渝则正好相反，她不擅战斗，擅渡化，是给公主送行最好的人选。
再说，公主困守在须弥鬼蜮里，已经十四载，时间越久，鬼气越重，重入轮回的希望越渺茫。早日解脱，对公主来说是好事。
她淡淡一笑：“无妨，渡化恶鬼，本就是神女的职责。”
走到馄饨摊，青峦仍守在那里，闲闲的端着一碗热汤在喝。
苏苓渝嗔道：“我记得，少司命是安排你来保护我的。”
她陷入须弥鬼蜮的时候，青峦竟没跟进来，她以后可怎么放心把安危托付。
青峦毫无愧疚，淡淡道：“小场面，你应付得来。”
苏苓渝：“……”
她深吸一口气，忍字刻心。
有实力的人，可以任性。
祁墨白付了馄饨钱，沉默的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黄泉河边。
大豊国土之下，流淌着滚滚黄泉水。
黄泉水最后汇聚成河，流入镇压在王宫下的无尽泉洞。
黄泉河中，游鱼、水草都不能生存，毫无生气。
黄汤之中，一年四季都飘着数不尽的河灯，承载着生人对亡者的思念。
祁墨白将一盏河灯推进河中，一滴眼泪打在河灯上。
苏苓渝柔声安慰：“公主在黄泉，会收到你的心意。”
祁墨白轻轻摇头：“收不到的。河灯太多，会拥堵在宫墙口，宫里的太监会将所有的河灯收起来扔掉，河灯永远飘不进无尽泉洞。”
苏苓渝不解：“你既知道，为何还放灯？”
祁墨白幽幽的道：“我是恶鬼投胎，大家都这样做，我也要学着，才能像个人。”
苏苓渝全身一震。
他的身世一直悬而未解，他如何笃定自己是恶鬼投胎的？
苏苓渝正色道：“你别胡说，你出生的时候，国师也在场。你要真是恶鬼投胎，早被国师诛灭了。”
公主有孕，或许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了。
祁墨白的恶疾，也许就是那一碗碗堕胎药，在娘胎里落下的。
祁墨白抬眸看她，神色有些复杂。
苏苓渝以为他还在怀疑自己的身世，强调道：“我可是神女，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邪气，你就是个普通人。难道神女的话，你也不信了？”
祁墨白凝视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低声笑了出来。
“神女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苓渝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他这笑似有什么深意。
三人翻墙回国师府的时候，已经下半夜。侍女们看到苏苓渝回来，不敢多问，直接服侍她睡下。
翌日，国师府一大早就闹开了锅：宰相服毒自尽了。国师奉国主之命赶去宰相府，查看是否有邪祟作恶。
知道内情的三人都沉默着，穿好礼服，等着进宫。
国师回来，神色凝重的屏退左右，单独见了苏苓渝。
国师道：“神女，您昨夜去了昭华公主的府邸。”
是肯定的句式。
他们三个小辈住在国师府，夜晚翻墙出去，国师派人跟着也在情理之中。
苏苓渝点头：“我超渡了公主的亡魂。”
国师略有些吃惊：“祁墨白终于想通了？”
公主化为鬼，将自己困在那所宅院里，他和明亲王在公主去世后不久就知道了。
明亲王请他去给公主超渡，可被当时还年幼的祁墨白给阻止了。
他说，不想失去母亲，要让公主留在这里陪他。
无论明亲王如何劝，他都不松口。
最后，他们只有放弃了超渡，让公主的鬼魂一直困守在宅子里。
苏苓渝点头，隐去公主要杀子的事，道：“他们母子做了最后的告别，心结已解。”
国师正色道：“神女召走宰相生魂，又是为何？”
苏苓渝一惊，国师是如何知道的？
国师看出她心里的疑惑，直言道：“神女血脉特殊，施法留下的痕迹，极容易辨认。”
竟还有这事？
苏苓渝暗自庆幸，国师是站在她这边的，不然，她就落下了一个天大的把柄。
谋害当朝宰相，可不是小罪名。
苏苓渝不敢再有隐瞒，将宰相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国师听罢，唏嘘不已。
“神女，宰相之事，我已替您掩饰过去。日后行事可不能这般冲动了。王都局势复杂，人心难测，千万不要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了把柄。”
苏苓渝哪敢不听，连连点头。
神女的仪仗准备妥当，苏苓渝上了车驾，青峦要贴身保护她，和她同乘。
祁墨白正要跟上去，却被一个华服男子拦下。
男子嘴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你一个恶鬼投胎的孽障，也配和神女同乘？”
苏苓渝听到这话，忙撩开垂帘，看到了二王子，祁濂。
难道，这就是祁墨白说自己是恶鬼投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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