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火与惨剧

下一刻,离弦之箭犹如脱缰的野马朝着目标前进,只见远处那男子将手中火把插在地上,接着手中软剑一凛,根本看不清他的招式,寥寥数下箭矢被他一斩而断,落在地上失去威慑力。

对面官兵虚了虚眼,他早从严大人那边知道,对面这人肯定来头不小,可到了劝州,就是天上的神仙也翻不出浪,在他的指挥下,后方又上来两排官兵,纷纷一字排开拉满了弓。

男子索性向一旁翻去,软剑到底难以抵挡这么多枚箭矢的攻击,等翻出来时那柄软剑已换成六尺三寸的硬木棍,挥在身前“呼呼”生风,好不威武!尽数折断射来箭头。

这,这明明是枪法,难道这小子是军中的?为首的官兵有些眼力见,他按下弓箭队,朝前踏了几步,拱手微微纳头,接着朗声问道:“不知竟是军中来的?可否行个方便稍微让一让道,在下可是领了府衙的差事,若是耽误了。。。”

没等他说完,金意且提棍在后,又将怀中木牌掏了出来,其实他也在赌,赌严真喜是否忌惮这块牌子身后之人,假如对方不买账,那他只有杀出去这一条路了!

亮明身份后,兵丁们纷纷左顾右盼,却没料到为首的冷笑一声,似乎早已料到这番情景,他镇定地对着身后动摇不已的众人说道:“大胆!既然你是陛下派来的暗使,那我为何从未听陆知州提过,况且劝州城如今已去除疫病,陆知州的折子都递上去了。倒是你,拿块假牌子就要糊弄本官,是何居心!冒充暗使已是死罪,若不速速退去,我等就在这里将你正法!想来陛下还能赏了我呢!”

见他一丝犹豫也没有,意且便知这人肯定知晓内情,只是仗着有严真喜在背后撑腰而有恃无恐,听他说陆知州的折子已经递上去,看来离岛上的百姓是非杀不可了。

想明白一切后,意且不再言语,他收回木牌,小指立刻放在嘴边猛力一吹,霎时从四周突然涌上来许多人,手中武器尽是些树枝、柴刀,他们衣服破烂不堪,浑身脏臭泥泞,一看就是离岛上的百姓。

可这些人被死亡逼迫入了穷巷,藏在暗处盯着这帮子官兵,连眼睛都要冒出血来,虽身体羸弱,可蛮力之下直冲得官兵们队形溃散,纷纷抱头鼠窜。

都是些乡兵罢了,结识了严真喜个个都抖起来,哪里还能好好练兵,整日里不是喝花酒就是醉卧家中,今晚虽然整装待发,甲胄傍身,可到底军心动摇,一下便被吓得四散而逃。

在埋伏之前,意且将大伙迅速聚在一处,按人头分作几列队伍,又大概交代了大正朝乡兵常见装备,告诉他们要想一击毙命柴刀应该砍向哪里,这些百姓哪里晓得的这么细,原先听了他的陈词只硬着头皮稍稍相信个五成,如今竟是信了十成有余。

众人跟着意且钻进林子,又按他的要求躲进两边草丛做好埋伏,当看见官兵们后,他们就是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纷纷猛咽口水等待信号,那眼睛直往官兵们暴露在外的死位上钻,恨不能对方站着不动给自己活砍了。

所以当信号触发,这帮人竟比乡兵们还要凶狠万分,神勇无比。

那为首的乡兵都保脸上横肉一翻,拔了阔刀就要冲入阵中,下一秒,意且将粗棍重新挥到身前,迅速奔上前来,都保听见后方风声,猛一回头阔刀堪堪接住直捣而来的棍头,他一个吃力阔刀差点没拿稳,另一只手赶紧追加握稳,这才站定了身子。

这都保生得高大,从前只是漕运的船手卖了几年力气,后来使了银子卖了点人情,跟在乡团教官后面学了几年拳脚功夫,这才当上都保,他自认功夫不错蛮力又大,平日在乡兵之中也是横着走。

却没想到接下对方一招都稍显困难,他额上压了满满的汗,将惊讶的神色从脸上逼退,咬着牙提刀上前便砍,那根粗棍原是临时找的树枝砍下来的,并不经砍,没有几下上面便布满刀痕,如被野狗啃过一般。

见此情景都保生出巨大的喜悦,刚刚的吃力也许只是他用错了劲,可到底他小瞧了对手,只见意且挥舞残破的粗棍并无后退之意,他单手拎起棍身身子一低迎头而上,同时只见他腰间寒光一闪,竟是另一只手抽出软剑与棍身平行齐砍,落叶纷纷,星潮暗暗,都保低头望向手中阔刀,那粗棍被他砍成两截断在地上。

也不过如此,他心想着,可脖颈湿湿凉凉,喉咙里突然发出甜腻的血腥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双脚瘫软跪倒在地,可脖子怎么转也转不过去,他将阔刀撑在地上,头竟重得直往下坠,无法呼吸,他逐渐失去意识扑倒在地。

意且丢下手中半截粗棍,又将软剑收回腰间,捡拾起掉落在地的箭袋,抓了弓便向众人方向赶去。

那边几乎被扫荡一空,官兵们纷纷丢盔弃甲,向着来时的小船狂奔,离岛的百姓也受了些伤,残余的兵丁被赶着往回跑,他们身后一小队百姓杀红了眼正手握柴刀不停追赶,眼看就要追上,远方又赶来一波官兵,纷纷拉满了弓朝这边射过来。

“快走!去林子里躲起来!”意且赶紧招呼众人重新躲回林子里头,那一小队追过去的,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掉头往回跑,跑得晚的瞬间便被箭矢扎满了身体,须臾就死透了。

他赶紧也跟着出去,边跑手中的箭也隧着一支支射出去,那帮子百姓看见他都像见了救星般,都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捡回了条命,意且直将剪筒射光,这才握着弓来回去挡敌方的箭矢,等到大伙钻回林子,他朝岸边细细打量,似乎得了埋伏的消息,对岸船只一辆接着一辆朝离岛驶过来,该死!没想到为了灭掉隐患,严真喜居然调集了这么多乡兵。

他不再逗留,随着众人回到林中,他不敢流露出丝毫悲戚之色,如今虽然离岛已成强弩之末,可只要他不松懈岛上众人就都心存希望,这绷紧的弦不能移动一分,否则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乡兵们重新列阵,杀入林中,这次他们吸取上一小队的教训,竟用火油点燃林子,不一会,火势越烧越大,又趁着东风徐徐向后山蔓延开去,那些退回来的,原先指望能在林中躲藏,望见起火都被逼着逃出来,还没拍落身上火星,又被那帮乡兵弓箭手射成了筛子,一时间惨叫连连,不绝于耳。

剩下的跟在意且身后,不断向着后山退过去,林通判他们也很有可能藏在后山,可显然他们已经退无可退。经过棚户区,他下令让众人收集可用工具,翻检的时候还能看见身体十分虚弱,家里其他人又都去世的,仍躺在帐篷里面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些人略微能够睁开眼睛,他们有的满脸疹子,有的因发烧而浑身火热,都在吊着一口气死死撑住。看见他们因病痛而受尽非人的折磨,就连即将到来的死亡也无法自己选择时,那些挑拣工具的汉子无不默默啜泣,什么时候老百姓的命都是一样轻贱,他们难道真得无法被容于劝州城中吗?

停留了一会大伙便重新向后山逃去,乡兵们也在这时杀到,望着密密麻麻的棚户,他们将口鼻一一掩住,生怕沾染了这些家伙的疫病,几个小兵绕着外面来回泼洒火油,瞬间这里也被大火吞噬,惨绝人寰。

乡兵们刚想挪动脚步,却见火场当中蹒跚着走出来几个被火焰包围的人,人肉被烧灼的香味瞬间便被乡兵们闻到,那些人身上被烧得滋滋作响,可仍朝着乡兵们迎头走了上去,居然是那些奄奄一息的病人,烈火灼烧的痛苦显然令他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本就对世间蓄满了恨意正不知向谁发泄,只见他们个个拼尽力气朝着对方挪动。

可身体早已支撑不知这股怒意,还没扑到乡兵们身上,便被对方轻松躲过,那些残忍的凶手将他们围起来,还不住往他们身上泼洒火油以此为乐,直到几人倒下,笑声已然越来越大,回荡在山谷之间!

奔逃在后山的人们听见声音都纷纷停下了脚步,他们站在山腰,很容易便看见棚户那边的大火,火势将他们的眸子印得晶亮,每个人恨得后槽牙直打颤,估计早已将乡兵连同陆知州与严真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金意且深深凝视许久,他将停下的众人重新团起来,不能再逃,如果后山的人被他们发现,到时将会发生比这还要惨上十倍的事件,他必须想尽办法绞杀这帮畜生!

在他一一布置下,余下的人纷纷点头隐入暗中,刚刚他们在撤退之时,将先前被自己砍死的乡兵身上的武器和甲胄给扒了下来,已有几个人将甲胄穿在身上,帽子一戴竟分不清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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