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加州初夏的阳光很适合户外活动,我已经很久没享受过这么温暖的阳光了,此刻的我坐在公园长椅上,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到书页上,我合上书本,想打个盹,我从国内来这里整整五年了,每当我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起安澜来,用Charlotte的话来说,她就是我这辈子必须渡的劫。

我离开得非常突然,我知道她会很难受,可那又怎么样呢?这已经是我想过的对她最好的结果了,而事情也像我预期的那样慢慢发展,我看到她在公司里的成长和业绩,看到她最终升为设计总监,在行业内逐渐积累起名气,我心里为她的每一个进步感到骄傲,但是我最近几天也有点焦灼,因为得知她过两个星期会到加州参加行业峰会,而这也许是我见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不知道时隔五年的相聚会是什么样子,其实我不太想见她,因为我还是想尽量在她心中保持美好的形象,但是这该死的思念啊,我又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这么长的时间我以为自己可以逐渐将她淡忘,但事实相反,在生命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最想见的人,依旧是她。

回想刚见到她的情景,那是在我回国上班的第一天,电梯里冲进一个冒失鬼,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我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她清澈又恐慌的眼神让我一下子有了心动的感觉,那瞬间我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喜欢什么就去追求什么,有些东西一旦拥有了就会很麻烦。

但如果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你想躲是根本躲不掉的。我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是我部门的员工,我一开始尽量避免和她直接接触,但不知怎么,我又总是不小心在各种场合和她发生一些意外,而她似乎也感觉到我的异样,后来一直躲着我。在我逐渐熟悉工作的过程中,发现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对行业有很多深入的理解和想法,而且业务能力也非常出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拒绝任何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出于对她的喜欢,我开始找很多机会给她分派任务,把她逼到前台去展示,谁让我是摩羯座的呢,看着对方进步我才有成就感。

慢慢地我们越走越近,我终于找到机会约她出去共进晚餐,我承认自己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当我和她深入聊天以后,我几乎可以确定,她对我应该也有感觉,很强烈的感觉。但是我并没有准备好,因为在我心中,喜欢和在一起,并不划等号。

看得出她对我不确定的态度也很懊恼,但是她和我一样,是永远不会主动吐露心迹的人,同时我也很懊恼,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一定要等别人主动,我觉得她只是个小孩,只懂索取,不懂付出和克制。她甚至认为我的人生就应该是有外人看来非常正常的家庭,她从来没有为此做过半分努力,虽然我也想尽力维持这种状态。一想到这里,我想就把和她的关系简单定义到喜欢的层面吧,毕竟风华易逝,再激烈的感情总有冷却的时候,而我不想再去收拾冷却了的残局。

Alex的到来打破了我的想法,他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他在事业上的成功,如果我可以完全依附于他,也许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至于这么糟糕,但是他的态度极端到另人窒息,一开始Alex确实是个非常贴心的人,让我一度对婚姻有了期待,但相处时间一长,人的本性就暴露无疑,我的每一个行踪都被他监视,所以我从来不在社交网络上分享任何东西,我们的感情早已经破裂,但我想也许男女间感情就是这样的,只是为了有一个家庭的面子,其他的忍着、躲着就可以。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即便他在外面有数不清的女朋友,也不妨碍他用各种手段不断打探我的生活,谁能想到别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实际上却是早就形同陌路彼此折磨的两个人,我开始反思自己维持这种外人眼里羡慕的生活状态到底有什么意义,我认真地同Alex商量离婚的事,他终于勉强同意,但是给我抛出了一个巨额赔偿条款,他不认为我会愿意负担这个赔偿,但我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毕竟人生的路还有很长,没必要纠结于对过去的了断是否昂贵这件事情上。

我开始认真考虑和安澜的未来,是的,就算我们年龄相差好几岁,就算我是她上司的上司,就算有可能又是所有人都不会理解,我真的开始认真憧憬起和她共同生活的场景来,因为我实在太喜欢她了,她噘嘴的小动作,她受气后呆呆的模样,她不确定时试探的小眼神,这一切都让我心动。

然后一切顺理成章,令我意外的是,她并不像我之前想的只是主动的一方,我们两气质相似,互为攻受,这跟之前和Charlotte在一起的感受完全不一样,Charlotte让我以为自己是个被动的个体,因为她实在太过于热情和主动。但是安澜发掘出我隐藏的另一面,其实我一直都具备主动的特征,只是在这之前,被生生压抑了十几年。

说起Charlotte,这个我曾经深爱的人,她对我的帮助非常多,甚至到现在Charlotte在会抽空来看望我。在我十几岁只身一人踏上美利坚的土地求学时,Charlotte一直像个姐姐一样照顾我,我们的感情也持续了很多年,但是学艺术的人始终无法从一而终吧,她是个非常有天赋的艺术家,而让我一直跟随她的思路是件非常累的事情,我们历经多年发展起来的爱情,后来也逐渐变成亲情,受过自由主义熏陶的我俩,并不像常规的分手恋人一样吵得你死我活的,我们即便分开,也大方祝福对方。我也非常幸运,始终有Charlotte的陪伴,虽说她身边的女朋友在不停的变换。

就当我准备对安澜说出一切,把我们的关系公开化的时候,父亲去世了,这令我异常悲痛。我从小母亲就因病去世,一直都是和父亲相依为命,记忆中他带着我读书、看戏,他是个科技工作者,同时也是个戏剧爱好者,我在艺术上的天赋也来源于他。在处理父亲后事的时候我突然晕倒了,我天真的以为只是悲伤过度,但是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却不太友好,医生在为我做常规抽血检查时,意外发现血象极不正常,再进一步检查后,确诊了非霍奇金淋巴瘤,非常非常晚期,原来我有时候觉得特别容易累,总是容易感冒,并不是工作太繁重的缘故,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我的生活完全转了个方向。

Charlotte得知我确诊的消息后,立即赶来看我,我也跟董事会请辞,并迅速安排好后续的工作,我们查阅的大量资料,只有美国有当时最好的治疗和预后中心,现如今,留在国内的父亲已逝,而我也早已入籍美国,各种条件叠加,回到美国都是当下最好的决定。

接下来,就是如何跟安澜告别了,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和她分开,在我心中,我和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有时候我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一个小孩子,用前所未有的包容去喜欢她,不舍得她收到一丁点伤害,也许她给我的印象,太像我自己了,我想把自己之前承受过的痛楚全都抹掉,我想全心全意的爱这个女孩子,就像自己可以得到救赎一样。

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向安澜隐瞒这一切,虽然我可以负担她到美国的费用,但是我不愿意她在一段恋情刚正式开始的时候,就要去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让她所有的爱恋都用作最终告别的准备。我希望她可以有一个光明、快乐的未来,而和我的这段感情,就当做不小心摔了个甜蜜的跟头吧。

我把messenger打开,点开安澜的头像,自从我到美国后,我几乎不怎么和她联系,她自然也不太了解我的现状。但是她自我走后,便很频繁地更新着社交内容,像是用另一种方式来告诉我她过得怎样,我知道这是属于我们这一类人的沟通方式,她也知道,就算我们互相不说话,我也肯定会默默关注她。

她的更新频率越来越低,我有时候很期待她能po出新的照片,有时候心里又很释然,她更新的频率越低,那说明她自己的生活就愈加丰富精神愈加富足,人只有在空虚和想念的时候才会喜欢发这些东西吧,我想。

但是今天,我没有顾上那么多,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感觉越来越差,而我想和她再见一面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我想如果再不行动的话,也许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安澜,我想见你一面,我的地址:XXXX”。打完字后,我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按下发送键。

“好,我正好有东西给你。”她回复得如此之快,我微微一笑,闭上眼睛想,这几天要尽量多吃一点,好让自己的脸颊稍稍丰满一些,以免现在瘦骨嶙峋的样子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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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救赎
连载中戈蓝大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