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河很快将这个疑惑抛在脑后,不管能否看见,此刻并非纠结此事的时刻。
明昭就在那里,他得救明昭出来,不然等下个时间点一到,阵眼一变旦化,明昭就到了火的阵眼,一切进展将付诸东流。
去陈眼即解,他需要找到阵眼,并将阵眼拔除才行。
可阵眼是什么,难道他需要将这月湖的水抽干?
明昭没死,而明昭又克母蛊,那现在天道内大概率母蛊已经死了,自己凡人之躯进去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我得进阵。”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沈秋想也没想就立马开口:“我陪你一起。”
“不行。”陈河回绝。
“为什么?”
“你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多危险。”
“你就知道?书上不是写了,这阵法是专治邪祟的,我们又不是邪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沈秋逻辑在线。
“……”陈河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告诉他们母蛊可能就在天道内的事,“总之,你在外面留着。”
“说好同甘共苦呢。”
平时胆小如鼠的朋友如今变得勇猛大胆,陈河觉得是因为天道给沈秋的印象太温柔无害了。
打破僵局的是斗筲的电话。
“你怎么能让她去那种地方!!!”斗筲尖锐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是我不好。”陈河抿唇,又想起当时的事情,“我们要想办法将明昭救出来,你知道天道的阵眼是什么吗?我们现在就在‘水’附近。”
“是宝瓶……就是一种瓶子,要想拔出阵眼,必须得进入阵法,找到宝瓶,并把他脱离水。”
“你所说的宝瓶不会就是佛家吉祥八清净之一的宝瓶吧?”
“没错。”
这下连沈秋都道:“传说这是无量寿佛的手持物,没记错的话,鸿鹄天里就有一个。只不过年代久远,瓶颈彩帛早已碳化,其上色彩也无昔日之光,只有瓶口那孔雀翎依旧熠熠生辉。”
陈河点点头,对着手机道:“我大概知道宝瓶的样子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无他,千万记得,阵法破除之前,宝瓶不能回到水中,否则无法破阵。”
沈秋道:“是了,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进去,Lucky在外面等着,你去负责救明昭,我去找宝瓶。”
陈河仍在犹豫,可沈秋说的在理,纵然他们二人从小生活在海边,水性极好,可是天道内危机四伏,他没有把握能在体力耗尽前托举宝瓶,并救出明昭。两个人共同行动是最好的选择。
“老板,你和沈秋哥快进去吧,再不进去阵眼就变了。我在外面等着你们。”Lucky冲他们宽慰一笑,举起拳头摇了摇,“加油!”
斗筲的电话还没挂:“把明昭给我带出来,平平安安的。”
“好。”
交代完一切,陈河和沈秋走进了天道内。
伴随耳边一阵短暂的嗡鸣,眼前的景象似乎被拉下一层昏暗的滤镜,浓雾弥漫的远处,轮廓模糊的景物仿佛是梦境中的画卷,只有月湖和周围栈道显得更为真实。月湖周围的虫叫鸟鸣在这一刻瞬间沉寂,只余一片宁静。空气飘来淡淡的血腥气味,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陈河…湖水变紫了。”沈秋指着湖面。
是的,湖水变紫了,清澈度也变高了。
“应该是天道的关系。”陈河往湖边试探地伸出手,拨动了一下湖水,“看起来没有危险,你能看到湖中心的血雾吗?”
沈秋摇头。
看来还是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那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湖水清澈许多,你潜下水找宝瓶,找到以后就把它带离水面,没有意外千万不能松手。”陈河指了指湖中心,“明昭就在那里,我游过去找她。”
“好。”
二人分头行动,沈秋从湖边开始寻找,陈河则直接向湖中心的血雾游去。
越靠近,空中的血腥味便更浓,雾中模糊的人影越愈加清晰…或者,不能算称为“人”,又或者,看不出“人形”。
可是陈河比谁都清楚,那就是明昭。
“呼…”陈河终于游到了血雾旁,看清了血雾里的景象。
水波轻微浮动着,是有人飘在那儿。
闭眼漂浮在月湖上,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被残忍地撕扯开,留下斑驳的伤痕。胸腹被体内的肋骨顶开,露出五脏和和空空荡荡的胸腔。四肢的皮肤如同蛆虫般蠕动,攀附住残肉和骨头。
——明昭
这样的明昭和第一次与他见面相比,是如此的狼狈。
而又……偏偏是这样了,胸脯还在微弱地起伏着。
还活着。
陈河游到她身边,却又不敢碰她,生怕触碰到她的伤口,徒增她的疼痛。心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那线在每一次呼吸的痛苦中拧得更加紧凑。
他甚至不敢出声,最后只敢轻轻唤她的名字:“明昭…”
沈秋已离去寻找宝瓶,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昭被困在这无解的境地,内心的焦急和无助如同无形的绳索,将他束缚得透不过气,“沈秋去找宝瓶了,我怎么才能救你…”
听见呼唤,明昭虚弱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来了?天道里那么危险…没办法的,除非天道阵法消失,你放心,我死不了。”
陈河心中涌起一阵无奈,他知道明昭说的八成是事实,但对于他来说,这绝非一种安慰。
“可是…”他的喉咙有些发干,这根本不是死不死的事情,人都成这样了,一定很痛吧……
明昭动了动手指,手臂在水面上划拉了一下,停在了陈河面前一寸的位置,顾左右而言他:“很丑吧,我这个样子。”
陈河摇摇头,却被她否定:“你骗人,你都怕我了,你都不敢碰我。”明昭闭上眼,收回了手臂,“算了,我本来就是怪物。”
“我怕弄疼你。”陈河急忙解释。
明昭转头,露出一个笑:“我不痛的,你别担心,我是偶人,不是人,怎么会怕痛呢。”
陈河才往前游了一步,尽力避开伤口,将明昭轻轻抱在怀里。
明昭吞下吃痛的呜咽,顺着陈河的力道将脸贴在他的胸前,“你是在哭吗?我前段时间也哭了,哭是一种什么情绪呢?”
“你为什么哭?”
“是我问你话。”明明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明昭还是坚决站在谈话的上风。
“我没有在哭,你感觉错了,男人不会哭的。”陈河道。
明昭:“你骗人,我感觉到了,也看到了。”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哭?”
“我…呃…”话语被不能遏制的痛呼打断,刚刚拼复的肌肤又重新被撕开,四肢白骨从中心碎裂,预示着新一轮的重组又将开始。
“明昭!”陈河下意识地想松手,又觉得不该,只能虚虚扶着明昭的身子,“你明明会痛!我带你去岸上!”
“水里舒服些。”
“不行,我也去找宝瓶,你在这儿呆着,我马上带你出去。”
“你…在这儿,别走。”明昭扯住他,“别走…”
“时间马上要到了!”陈河看了眼手表。
“别着急,我感受到了,他找到了…”
明昭话音刚刚落下,湖水瞬间变得如同烧开的沸水一般,混沌中窜起的水花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湖波汹涌,奔腾的水流犹如野兽一般急速奔袭,野兽挣脱了一切束缚,纷纷扬扬的水花在湖面上翻飞。
陈河立马双臂收拢抱紧明昭,把她揽在怀里,以防被这汹涌的湖波带走。
周围的景物似乎也因湖波的激荡而变得扭曲不安。远处的湖边栈道在水花的冲刷下若隐若现,仿佛是被迷雾笼罩的幻境。
五分钟前。
湖水清澈,只要稍稍下潜就可以望见湖底,沈秋水性娴熟,运气也还算不错,在湖边打了两个来回就看见了宝瓶。
宝瓶溢彩,很难不注意到。瓶颈的彩帛飘在水中,如水中彩虹般亮丽。他游近,只见宝瓶瓶口插宝华,妙华为盖。除了色彩以外,形状和鸿鹄天内他看见的那个并无区别。
看来就是这个了,他心中暗自庆幸。
沈秋探出水面吸了口气,然后向湖底游去。
宝瓶轻盈,上手不觉重量,也可能是在水中的缘故,沈秋遵循陈河的话,将宝瓶带出水面,托举在头顶,水花洒在瓶身上,如同珍珠般晶莹。
“嗯?没动静吗?难道是找错了?”他喃喃。
话音刚落,地面便开始震动,连带着湖面也开始波澜,沈秋拼命稳住身形,以防宝瓶重新落水,可仍旧不可避免得使不少的水花溅在了瓶身之上。
接踵而至的是一阵疾风,它卷起湖边的草木,又吹倒湖边栈道上的几根朽木,刮走了这片开发区散落在地的钢筋铁皮。风鞭打着湖面,湖水沸滚得愈加汹涌,有意识一般,想要把宝瓶重新卷落水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沈秋努力抻直身子,像是自由女神托举火把把瓶子高举在空中,堪堪躲过几次翻涌的湖浪,但却终究是杯水车薪,他的体力很快便告罄了。
肌肉逐渐酸痛,身体开始无法自控。他的眼前一片混沌,湖水的湍流将他吞噬,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怎么办……
好不容易做点事情,这都办不好吗……
“沈秋!”远处传来陈河的喊声,“把瓶子往岸上扔!”
往岸上?对!往岸上!岸上没有水,只要把瓶子扔到岸上就好了,可是…这里离岸边太远了,水里还使不上力,更毋论这狂风大浪。
他全力游向岸边,然而湖水仿佛察觉到他的意图,湖面的波浪迅速变化,风浪如恶鬼般将他一次又一次拖入深渊。
不行了……要没力气了……
他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似乎听到了远处陈河的呼喊声,但风暴的嘈杂声几乎淹没了一切。
生命在水漩涡中渐行渐远。
只要再近一点,一点……
就是这里,只要自己用力扔,可以扔到岸上的,可以的……
缺氧导致他的大脑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黑暗在他的视野中蔓延。危急关头,他猛然咬破舌尖,鲜血唤醒了混沌的大脑。
他迅速地呼吸,挤尽肺部仅有的氧气。肌肉痉挛,身体犹如一颗弹簧一般,双腿一蹬,右臂一展,凭借最后一丝力量,将手中的宝瓶用尽全身力气抛向岸上。
这一刹那,湖水呼啸而起,宛如化身的狂风裹挟着浩瀚的水浪,汹涌起一米多高的水墙,想要把宝瓶拦截,宝瓶则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奔岸边飞去。
沈秋眯眼,确认宝瓶没有被拍下后才松了口气。湖水在他周围肆意翻腾,将他的存在吞噬。
最后一丝希望伴随着宝瓶的轨迹投向远方,留下水中气泡悄无声息地升向湖面。
“沈秋!”
更新:改了几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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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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