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上午10时29分38秒。

第三声橙色警报,如同敌人冰冷而充满嘲讽的狞笑,不受欢迎却又无可阻挡地接踵而至,精准地、沉重地砸在指挥中心内每一个人的心头。那尖锐的蜂鸣声不仅仅是一种声音信号,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敲打着本就紧绷的神经。主屏幕上,代表着极高优先级紧急事件的橙色光点,悍然在龙林省博物院的地理坐标上炸开——那是行省之内最具分量、收藏最丰的地标性文化殿堂,此刻,它也未能幸免,被同样的阴云所笼罩。

“第三处确认!龙林省博物院!传感器数据流确认,是BZ毒剂释放!扩散模式与前三起高度相似!” 情报分析席位上,那名负责监控实时数据流的年轻民警,他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无力感,以及更深层次的、针对这种肆意破坏行为的愤怒。到了这一刻,袭击的模式已经彻底清晰,毋庸置疑——“X”组织正在有预谋、高密度地、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某种炫耀意味地,集中使用失能性毒剂,极其精准地攻击着那些象征着城市文明底蕴与社会公共秩序的文化场所。这不是随机作案,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系列行动。

“他们不仅仅是在炫耀武力!更是在系统性地消耗、榨干我们本已见底的储备力量!” 付希然的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那三个已然构成三角钳制之势、异常刺眼的橙色光点。他的视线快速扫过旁边动态更新的资源调度表,上面代表可用机动力量的绿色条形图正在肉眼可见地缩短、变色。他看到那些代表武警、特警队伍的符号,此刻正如救火队一般,在电子地图上疲于奔命,从一个缺口匆忙转向另一个缺口,试图用有限的数量去覆盖无限扩大的危机。

一阵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他们在用这种重复且高效的方式,向我们证明,他们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攻击的方式、时间和最具象征意义的目标。而我们……”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苦涩,“而我们,截至目前,只能被动地做出反应,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一步步陷入他们精心布置的消耗战陷阱!”

指挥席中央,秦风部长如同磐石般矗立在巨大的电子态势图前。他的双手紧紧握住指挥台光滑的金属边缘,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微微凸起,呈现出缺乏血色的苍白。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屏幕上每一个闪烁的信息点。代表着可快速机动的警力、武警单位的图标,大部分尾部都拖着一条条匆忙的轨迹线,指向那三个橙色的风暴眼,或是其他必须固守的关键布防区域。象征着战略预备队的图标,颜色已经从代表可用的绿色,变成了警示性的、刺眼的黄色,储量告急。

他沉默了,那短短的几秒钟,在指挥中心落针可闻的寂静里,仿佛被无限拉长,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中心内所有人员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充满期待与焦虑地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能再次做出力挽狂澜的决策。最终,他抬起头,下颌线条紧绷,做出了一个艰难但面对残酷现实必须做出的决定,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沉稳依旧,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断:

“记录命令!”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厅中,所有操作员的手指立刻悬停在键盘上方,准备录入。“第一项,立即通过最高优先级线路,通知龙林省博物院内部安保力量及距离最近的辖区派出所,命令他们,必须依靠自身现有全部力量,无条件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立即执行馆内人员紧急疏散和初步现场管控!首要原则是优先保护未受影响群众安全撤离危险区域,同时,必须尽力约束、看管行为已明显失控者,利用馆内报告厅、休息区等开阔空间,迅速建立临时隔离区,最大限度避免自伤和互伤事件!第二项,同步协调市文明办、教育局、团市委及相关区级单位行政力量,紧急动员一切能够调动的体制内志愿者、干部职工,要求在绝对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由现场专业指挥人员进行最简要的防护和引导指导后,火速前往以上三个BZ袭击点,主要任务是协助专业力量维持外围秩序、引导疏散人群至更安全集结点、进行初步的情绪安抚和基础信息登记工作,分担一线压力!第三项,以指挥部名义,正式请求战区野战医院分队支援,请他们立刻分出一支具备独立行动能力的机动医疗小组,配备足量镇静类药物、解毒剂(如有)及基本急救装备,采取动态巡回支援方式,根据各点上报的危急程度,依次优先前往三个BZ袭击点进行现场紧急医疗处置,稳定受害者生命体征!”

这道命令的详细内容,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不容乐观的信号:在专业应急力量已被拉扯到极限,无法对所有突发事态点实现快速、全面、高效覆盖的情况下,指挥部不得不启动社会辅助力量和依靠事发单位自身进行初期自救。

这是权衡利弊之后无奈的抉择,是退而求其次的权宜之计,但也是当前敌我力量对比下,唯一能够勉强维持基本局面、避免秩序全面崩溃的选择。这同时也意味着,在部分非核心区域或力量暂时无法覆盖的时间窗口内,现场的管控强度和医疗救助标准将被迫暂时性降低,随之而来的潜在风险和不确定性也相应增大。

命令如同石头投入水中,激起的涟漪尚未散开,秦风已猛地转向付希然所在的分析区,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期望和千钧重压:“付希然同志!‘X’组织这套组合拳的战术意图,此刻已经部分暴露!他们正在利用这种‘低致命性、高混乱度’的连环公共安全袭击,极限测试我们的应急反应机制容量,寻找我们整体防御体系中最为脆弱的漏洞!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有计划地牵制、消耗我们最后那点宝贵的、用于决定胜负手的战略机动力量!你的核心任务,就是必须彻底无视眼前这些混乱的干扰!你的思维必须跳出他们设下的消耗战思维陷阱!基于所有已有的袭击数据、包括时间分布模式、地理目标选择偏好,结合城市整体布防的实时变化情况,立刻进行最高优先级的分析研判!我要你判断出,在他们这轮佯攻和消耗之后,那真正致命的、下一轮实质性的、旨在造成大规模伤亡的毁灭性打击,最有可能落在哪里!是剩下的博物馆、美术馆名录上的目标?是人员更为密集且防护能力更弱的学校、医院?还是容易引发大规模恐慌和踩踏的大型商场、体育场馆?抑或是我们防御相对加强,但一旦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的交通枢纽、能源基础设施?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模糊的方向,而是一个明确的、依据可能性高低排序的优先级目标列表!现在就要!”

“明白!” 付希然重重应道,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地搏动。他深知这个判断背后所承载的重量,任何一个错误的指向、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都可能意味着下一刻某个地点将化为修罗场,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指挥中心空调循环系统特有的微凉,以及浓重的咖啡和疲惫的味道,仿佛要将脑海中所有的杂念、感官接收到的一切干扰信息都强行压入肺底,转化为纯粹的专注力。

他猛地转身,对着自己麾下那支同样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的分析团队低吼,声音因高度紧张和连续高强度工作而沙哑不堪,却充满了不容退缩的、破釜沉舟的力量:“所有人注意!立刻执行!过滤掉屏幕上所有关于BZ袭击的次要干扰信息流!重新校准所有分析模型参数,聚焦点只有一个——‘X’组织此前使用VX神经毒剂、□□、甲氟膦酸异丙酯等所有已知致命性化学战剂时的完整行为模式数据包!给我深度分析他们的攻击时间选择间隔是否存在隐藏规律、地理分布是否存在空间统计学特征、目标选择背后除了象征意义外还有无更深层次的内在逻辑和战略偏好!同时,叠加接入实时城市热力图数据、精确到小时的风向风速变化模型、以及我们自身现有布防力量的实时薄弱点拓扑图!动用一切算力,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最可能发动下一次致命攻击的‘硬目标’,从这片浩瀚且嘈杂的数据海洋里,给我像筛金一样捞出来!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指挥中心内,气氛毫无疑问地达到了一个新的、更为严峻的临界点。一方面,巨大的压力来自于需要持续关注并高效指挥协调三个文化场所内部不断发酵、细节千变万化的混乱局面,必须应对可能出现的次生灾害、群体性恐慌升级以及有限的医疗救援资源分配问题;另一方面,一场更为致命、更为关键的竞赛已经进入倒计时——他们必须抢在“X”组织再次发动真正具有大规模杀伤力的致命袭击之前,哪怕只提前几分钟,预判出其真实动向,才能调动起最后的力量,守住那摇摇欲坠的最终防线。

整个军警联合的指挥机器,每一个齿轮、每一条线路,都在极限负荷下低沉地轰鸣、超频运转,每一个决策都重若千钧,直接关乎着无数人的生死存亡。

这三起几乎接踵而至、目标指向性明确的BZ袭击,如同敌人精心投掷的大规模迷雾弹和高效力量消耗品,它们成功地、在很大程度上,为“X”隐藏在其后阴影中的、那真正足以一击致命的杀手锏,蒙上了一层更厚、更浓、更令人窒息的战争迷雾。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无情流逝,胜负的天平,正在这无声却惨烈的智力与意志的博弈中,极其微妙地、危险地颤动着,等待着决定性的砝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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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执行的判决
连载中卢卡真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