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胤祺而言,刘全是静止的靶子。
只要他一动,隐藏的线索和破绽都会立即暴露出来。
刘全要么亲自去灭口,要么派人去。
无论哪种,顺着刘全这跟“藤蔓”,就有很大概率直接找到王鄔这个“瓜”的藏身之处。
之前胤祺不知道王鄔这条线具体牵涉到哪些人,现在刘全这根藤会亲手把这串名单和关系网一一“点亮”。
胤祺又吩咐秦龄:“看好刀疤脸,别让他睡踏实。必要时,我亲自问话。”
“嗻!”
命令逐一下达,一张无形却致命的网,已悄然罩向布政使衙门与刘全的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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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政使衙门后宅。
萨载脸色铁青,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刘全垂手站在下首,额头沁出冷汗。
“废物!都是废物!”萨载低声咆哮,“河神庙失手,王鄔藏身之处泄露!你找的都是什么蠢货!”
“大人息怒!”刘全声音发颤,“刀疤张虽失手,王鄔已转移至安全之处……”
“我不想听这些!”萨载猛地打断他,眼神阴鸷,“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王鄔必须尽快处理掉!还有那个北边来的,绝不能让他再查下去!绿营封锁已引得人心惶惶,再查,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刘全苦着脸:“可是……对方身份尊贵,身边护卫森严,之前那些人的手段太狠辣,已然打草惊蛇,再用强,恐怕……”
“谁让你用强了!”萨载压低声音,带着狠厉,“京城索相刚传来密信,让我们把水搅浑!将线索……往明珠那些余孽身上引!”他附耳低语几句。
刘全低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语气却愈发恭敬:“大人高见!奴才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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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全私宅。
管家匆匆禀报:“师爷,外面都在传……河神庙的事,还有王鄔和那批‘货’,对方好像都知道了!”
刘全猛地停下脚步,脸色铁青:“消息来源呢?!”
“查不到,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传得有鼻子有眼……而且,城外的绿营封锁得更严了,说是搜捕河道匪患,可这架势……”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偷眼瞄了师爷的脸色。
他比谁都清楚“那批货”从哪来的,是他和师爷亲自经的手!
这事一旦彻底暴露,别说他和师爷,就是他背后的布政使萨载大人,乃至更高层的人物,都难逃干系!
有些东西不仔细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全翻出来……大家都别想着活了。
萨载老爷刚刚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弃车保帅。
让师爷尽快让王鄔等人“消失”,同时把他们都摘干净。
可是,王鄔几人被一伙人刺杀之后就被送到另一处很隐秘的地方“避风头”了,具体位置只有他和师爷知道,在他看来,王鄔他们很安全。
如今风声这么紧,他们若是还贸然行动,联系王鄔、甚至将他灭口,简直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
而且,刀疤张落入对方手中,谁知道他吐露了多少?
万一他什么也没说呢,他这一动,不是自乱阵脚嘛!
就在管家心乱如麻之际,刘全心中却是一片冷冽的清明,管家的焦急,正在他的计算之中。
这时门房又匆匆进来,递上一张名帖:“师爷,门外有位自称姓‘秦’的商人求见,说是有笔关于‘北货’的大生意,想与师爷谈谈。”
名帖很普通,但“北货”两个字,却像两根针,狠狠扎进了在场两人的心里。
刘全则是心中一动,知道“鱼”或许不止一条,正主儿可能上门了。
他接过名帖,翻过来一看,背面用极淡的墨迹,画了一条简略的鱼形图案——与之前作为信物的青铜鱼符,一般无二!
这不仅是胤祺的试探,或许也是他传递信息、寻求破局的机会。他表面挣扎片刻,对管家嘶哑道:“请……请他从后门进来,偏厅等候。”
偏厅里,扮作富商管家的秦龄,气定神闲地品着茶,等待着鱼儿上钩。
而竹林隐秘据点内,胤祺已经收到了刘全同意会面的消息。
“爷,秦龄已经进去了。周围我们的人已经布控,只要您一声令下……”常顺做了个手势。
胤祺摆手,目光深邃:“不急。让秦龄跟他聊。告诉他,我们只要‘货’和‘路引’,对‘掌柜的’兴趣不大。价格,好商量。”
他要给刘全制造一种错觉——对方是来勒索求财的,或者是有别的目的,但并非一定要你死我活。
这种错觉,会降低刘全的警惕,甚至可能让他为了自保而出卖更多信息。
“另外,”胤祺补充道,“让我们的人,盯紧所有从刘全私宅出去的人,尤其是试图出城的。找到王鄔,拿到那件‘东西’的实物证据,才是铁证如山!”
“嗻!”
布局已成,猎网收拢。但胤祺不知道的是,他网住的,并非只是一条惶惶不可终日的杂鱼,而是一个同样心怀鬼胎、意图借他这把“刀”的另一位下棋人。
杭州城上空,乌云汇聚,一场三方势力交织、真相与谎言缠绕的巨大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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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长春园。
晨光熹微,茉莉的淡雅香气萦绕在云苑。穆额齐修剪着花枝,姿态娴静,唯有眼底深处的一丝紧绷,透露出府邸男主人离京后不同寻常的气氛。
“主子,内务府广储司李主事来了,正在外头候着。”闻慧轻声禀报。
穆额齐神色不变:“让他进来。”
李乐荣管事恭敬行礼,呈上份例单子,言语周到。然而话锋一转,便似无意间提及:“说来也巧,前儿太子爷还说起畅春园夏日舒爽,听闻五爷奉旨巡视庄田,这大热天实在辛苦。”
来了。穆额齐心中冷笑,太子名头抬得如此刻意,反显心虚。她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语气寻常得如同谈论天气:“太子殿下仁厚。我们爷去庄子上,也盼着事儿顺当,早些回来歇夏。”
李管事见她滴水不漏,又试探道:“五爷带的人手可够?内务府或可支应……”
“不过是查看庄田,核算账目,带几个得用的人便够了。”穆额齐放下茶盏,语气微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倒是李管事提醒了我,爷不在,府中护卫需更加谨慎。闻慧,去告诉护卫统领,即日起各门严加看守,一应采买按规矩来,莫让人钻了空子,失了体统!”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李管事,明明坐着,却有一股隐形的威势压下。
李管事心头一凛,忙躬身:“福晋治家严谨,奴才佩服。”再不敢多问,讪讪退下。
“主子,他们试探得也太明显了。”闻慧蹙眉。
“明显?”穆额齐重新拿起剪子,“真正的试探,是让你在无知无觉中,吐出不该吐的东西。”
她想起昨日庆叔奉额娘之命,过来送东西顺便带的话——“听说工部最近也不太平,老爷在家愁得什么似的。”
阿玛张保柱只是个工部员外郎,虽有些实权,却远够不到朝堂核心。
这般风声鹤唳,怕是有人想通过阿玛这条线,来探听她这里的口风。
她当时只笑着岔开话题,说些家长里短。
此刻想来,却不得不防。
“德安,”她唤来心腹小太监,“去他塔喇府送些上等杭菊,只说是我的孝心,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许提。”
她不能写信,不能留下任何字迹把柄。唯有让这长春园维持着“一切如常” 的表象,才能让远在江南的胤祺无后顾之忧。
晚膳时,她特意点了胤祺喜欢的蟹粉狮子头,细细品尝,还对侍女笑道:“今日这味道,倒比往日更鲜些。”
她要将“五福晋心情甚好,五贝勒不过寻常出差”的信号,清晰地传递给所有窥探的眼睛。
夜深人静,她独坐窗前,摩挲着胤祺留下的那枚羊脂白玉佩。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此行的凶险。她能做的,便是守好这方天地,让所有试探石沉大海,让所有窥视无功而返。
“闻慧,明日将爷书房的罗汉松搬出来晒太阳,他最喜欢的青釉笔洗也收好,等他回来还要用。”
她要让这园子里,处处留着男主人的痕迹,仿佛他下一刻就会归来。
长春园的夏夜,水波不兴,荷风送爽。而水面之下,暗流已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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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外,竹林据点。
“爷,刘全表面应承,愿用‘货样’和‘账目’换平安,却想让我们先替他解决掉那些放毒箭的刺客。”秦龄禀道。
胤祺冷笑:“祸水东引?告诉他,诚意不是靠嘴说的。先拿出点真东西来,否则,我们何必替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挡刀?”
刘全本身已经成了一枚“弃子”,其生死的重要性,远不如“这枚棋子落在哪个棋盘上”来得重要。
常顺快步进来,带着压抑的兴奋:“爷,有发现!我们跟踪从刘全宅邸秘密派出的人,几经周折,在城外三十里一处废弃砖窑,找到了王鄔等人的藏身地点!”
烛火摇曳,映得胤祺面容明暗不定:“加派一倍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轮班监视!记录下所有试图靠近的人,他们的样貌、身手、路数,尽可能抓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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