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高热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府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把脉后,府医皱眉道:“贝勒爷这是风寒入体,加上近日劳累,这才突发高热。待老夫开个方子,连夜煎服,发发汗就好了。”

穆额齐这才稍稍安心,命人随府医去抓药,自己则守在榻前,不时更换胤祺额上的帕子。汤圆也醒了,不安地在榻前踱步,最后跳上空着的一角床榻,蜷缩着身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担忧地望着主人。

药煎好时已是三更天。穆额齐接过药碗,轻轻吹凉,当她将药匙递到他唇边时,似是不喜那苦涩的气味,他立刻皱着鼻子,下意识地别开脸去。

“爷,该喝药了。”她耐心地唤了一声,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

许是认出她的声音,他竟缓缓转回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双平日里温和克制的眸子此刻水汽氤氲,迷茫地映着烛光。

他顺从地张口,像是幼犬突然翻肚皮,目光却始终黏在她脸上。

“乖。”她重新舀起一勺汤药。

一碗药见了底,喂完药,她又替他掖好被角,正要起身,他忽然抓住她的衣袖,力道不大,却执拗地不肯松开。

穆额齐动作一顿。她记得云嬷嬷说过,胤祺自幼养在慈宁宫,生病时为防止传染给太后娘娘,一般都只有嬷嬷们守着,宜妃娘娘也很少和他独处。

她的心蓦地酸酸软软成一汪春水。

“我不走。”她反手握住他滚烫的掌心,在床沿坐下,“在这儿陪着你。”

这一夜,胤祺睡得极不安稳。时而呓语,时而惊醒,每次都要确认她还在身边,才肯重新阖眼。穆额齐就这么守着他,换了一回又一回的帕子,直到天光微亮,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晨光透过窗棂时,胤祺悠悠转醒。头痛欲裂,却在看到穆额齐的瞬间痛感如潮水般褪去。

穆额齐正靠在床柱小憩,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晨光中她的睡颜恬静温柔,一只手还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他轻轻起身,不想惊动她。却在她身子一歪时下意识伸手扶住,将她揽入怀中。

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露出欣喜的笑容:“爷醒了?可还难受?”

这时闻慧端着药进来,胤祺将穆额齐抱上床才松开手,恢复平日里的沉稳模样。他接过药碗,看也不看便一饮而尽,速度快得让穆额齐都来不及劝阻。

“爷……”她怔怔地看着空碗,“这药很苦的……”

他面不改色地放下药碗:“无妨。”

---

午后暖阳透过开着的窗棂,在室内投下一条斜斜的光柱,穆额齐正坐在窗下做针线,指尖飞针走线,一件鹅黄色的小衣裳渐渐成形。

窗外闻慧守着红泥小炉,药罐咕嘟作响,清苦的药香与屋内淡淡的沉水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室内。

胤祺醒来时,便见这样一幅画面。

他没有惊动她,只是静静侧躺着,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晶莹剔透,像是初春枝头最娇嫩的新芽,是画笔难描摹的温柔恬静。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穆额齐抬起头,见他醒了,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

“爷感觉如何?”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微凉,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穆额齐松了口气,“热总算全退了。”

他的视线却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心头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那里:“我感觉好多了,倒是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好好歇会。”

她的皮肤细嫩,被他蹭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穆额齐握住他作怪的手,将那微凉的手掌贴在自己颊边:“我不累。倒是爷,明明身子不适,昨日还在风口站了那么久……”

话音未落,她便哽住了。想起昨日她因着与皇玛嬷多说了几句话,便耽搁了些时辰。他是在等她吧。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他喜欢在那个转角等她,那里正对着风口,冬日里寒风凛冽。她本该早些劝他换个地方,却总由着他的习惯,未曾多言。

“我该早些提醒爷的。”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自责,“那地方风大,实在不宜久站。若是一开始就劝一劝爷……”

她话语中的自责和那显而易见的疼惜,像一股嗯全,缓缓将胤祺的心包裹住。他自幼在规矩森严的宫廷中长大,生病时虽有奴才们精心伺候,皇玛嬷也关怀备至,但这种来自于最亲近之人的、带着些许慌乱与无措的心疼,他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

胤祺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将她微凉的指尖拢在掌心暖着:“不等在那里,怎么第一时间看见你回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病后初愈的沙哑。

这番近乎直白的心意表露,让穆额齐蓦地怔住了。

她抬眸望进他眼里,那里没有了往日惯有的克制,只有一片坦诚的温柔。她从未听过他如此直接地表达牵挂,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

“爷……”她喃喃唤道,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着她眼中明显的讶异,胤祺心底掠过一丝涩然。是他平日里过于内敛了,才让她听到这样寻常的牵挂都觉得意外。他想起这段时日,临近年底,部务繁忙,他几乎抽不出身来好好陪她。她是新嫁娘,头一年在王府过年,诸事繁杂,规矩繁多,她定然有许多无措与需要依靠的时刻,而他却未能在一旁细致引导。

胤祺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动作生涩却温柔:“这些日子忙得昏天暗地,连你新裁的冬衣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年底事忙,你刚入府,头一次经历年关诸事,定然有许多不习惯、需要人提点的地方。我本该多陪着你,却反倒累得你为我操心,连觉都睡不安稳……”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穆额齐明白他的未尽之言。他是愧疚,愧疚于没能好好陪伴,愧疚于让她独自面对陌生的处境,愧疚于这场病让她劳心劳力。

“爷说的什么话。”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府中之事有旧例可循,又有云嬷嬷和各位管事帮衬,倒是爷,朝中事务繁忙,还要分心照顾我……”

她越是这样懂事,胤祺心里越是发胀。他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总是能感觉到她轻柔地为他擦汗、换帕子,喂完药会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柔声安抚。

那种被珍视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若有不懂或为难之处,定要告诉我,或是让常顺、云嬷嬷去办便是,千万别自己硬扛。”

“以后别在风口等我了。”穆额齐轻声道,“我又跑不了。”

胤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过了许久,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时,闻慧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见两人相拥的情形,进退不得。穆额齐连忙从胤祺怀中起身,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把药给我吧。”她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正要像昨晚那样一勺一勺地喂他,却见胤祺直接接过药碗,跟早上一样,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喝下的不是苦得让人舌根发麻的汤药,而是寻常的清水。

他喝得极快,仿佛感受不到那扑鼻的苦涩,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一丝情绪。

穆额齐忙递上清水给他漱口,又塞了一颗蜜饯到他嘴里:“爷怎么喝得这样急?”

胤祺面上一派平静,只有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含着蜜饯,强压下那翻涌而上的苦涩。

甜意渐渐冲散了苦涩,却冲不散他心头的悸动。他想起昨夜自己是如何依恋她的照顾,甚至在她要起身时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袖。那些孩童般的依赖,让他此刻回想起来耳根发烫。

“这点苦,不算什么。”他别开视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可当他目光扫过她依旧带着倦意的面容时,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去歇会儿吧,我这里无碍了。”

穆额齐纳闷,她刚刚问的是苦吗?望着他故作镇定却掩不住耳根微红的模样,忽然想起昨夜他烧得迷糊时,是如何紧紧攥着她的手,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般不肯松开。与眼前这个冷峻自持、连喝药都力求速战速决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她低下头遮掩眼底的笑意,重新拿起那件未完成的小衣裳:“我不困,倒是爷该再躺会儿。”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雪花静静地落在窗棂上,衬得室内越发温暖静谧。胤祺没有再坚持,却也不肯独自躺着,索性披衣坐起,拿过书架上的话本靠在穆额齐身边的引枕上翻阅。

两人各据一隅,互不打扰,却又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偶尔目光相遇,相视一笑,又各自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事。

这种默契的陪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安。

抱歉啦,现在才更新,今天有点感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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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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