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序章

穆额齐放松地由他动作,感受着他指尖那份细致入微的体贴。烛光在她温婉的侧脸上跳跃,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都是分内的事,不过琐碎些。”她唇角轻扬,语气温软,“倒是听说九弟那边诸事顺遂,往江南去的行装都备齐了。听说八弟前两日还特意送了份程仪过去,是一方上好的端砚。”

胤祺闻言,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嗯,老九性子急,能早早准备妥当,也省得临走忙乱。昨日在乾清宫外遇见,还兴冲冲地同我打听起江南的风土人情,看来对这趟差事很是上心。”

他说着,取过一个素雅的长条锦盒:“打开瞧瞧。”

穆额齐接过,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支白玉簪。玉质温润如凝脂,簪头雕做一截梅枝,枝干遒劲,几朵梅花或绽放或含苞点缀其间,形态逼真,更妙的是,那点天然的金黄色玉皮被巧雕成初绽的花蕊,为整支簪子增添了几分灵动。

“年前就得的料子,一见就觉得该是你的。”胤祺语气依旧平稳,但目光却流连在她脸上,不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表情,“想着年节热闹过了,戴这个正合适。”

穆额齐将玉簪取出,触手生温。她对着炕几那面小铜镜,轻轻将簪子插入发髻。白玉梅枝斜倚乌鬓,愈发衬得她容颜清雅,气质沉静:“真好看。”

胤祺端详着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玉雕的梅瓣,动作轻柔。

窗外,夕阳已完全沉入天际,唯余一抹胭脂色的霞光。府中各处次第亮起灯火,温暖的光晕透过窗纸漫进来。远处街巷间零星传来爆竹声,屋内炭火偶尔噼啪轻响,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梅香。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胤祺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沉静地望向窗外渐浓的夜色,“前路或许依旧纷扰,但只要家中安宁,你我同心,便没什么可忧的。”

“是啊,又一年过去了。”穆额齐轻声道,今年仿佛格外漫长、格外丰富。她将头轻靠在他肩头,由着胤祺捉住她的手不放,看着窗外发呆。

新岁的序章已然揭开,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贝勒府内的灯火,与京城千家万户的灯光一起,静静地照亮着康熙三十八年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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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雪下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渐渐停歇。积雪被宫人们悄无声息地扫至宫道两侧,露出结了一层薄冰的青石板。

乾清宫的地龙烧得殿内暖融融的,康熙端坐在御案后,面前摊着几份密折。他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唯有指尖在奏折边缘缓慢而有节奏地轻叩着,那节奏时快时慢。

梁九功垂手侍立在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这几日,朝堂上暗流涌动,皇上的神情看似与往常无异,但他伺候多年,能感觉到那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暗流,皇上的表情越是如此,他越是提心吊胆。

“毓庆宫那边……今日如何?”康熙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梁九功心头一凛,腰弯得更低了些,小心翼翼地回禀:“回万岁爷,太子殿下今日依旧是在书房读书,临了十篇大字,午膳用得不多,进了一碗碧粳米粥,几样小菜。太医请过脉,只说殿下忧思过甚,脾胃虚弱,还需静养。”

康熙“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御案一角那份被单独放置的弹劾奏章——内容是参奏太子门下属官在地方上倚仗权势,勒索钱财,致使地方官不得不加重赋税,民怨渐起。

他闭上眼,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个冰雪聪明、幼时被他亲自抱在膝上教导汉文骑射的保成。

那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啊。他还记得保成三岁时就能背诵《千字文》,五岁便能骑小马,八岁就能与他讨论史书。那些年,他批阅奏折到深夜,保成就睡在旁边的暖阁里,偶尔梦中呓语,唤的都是“皇阿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康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戴的玉佩。

是从凌普侵占国库开始?还是索额图怂恿太子以非常手段以成大事开始?康熙指尖微微一顿,他剪除索额图一党,毫不手软,既是为了大清江山,何尝不也是想将他这个儿子从悬崖边拉回来?

自索额图倒台后,他秘密加强了对毓庆宫的监控。回报的消息几乎千篇一律:太子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朝会和礼仪活动,几乎不见外臣,连往日的门人也都疏远了。他消瘦得厉害,原本合身的朝服如今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

康熙看着那些密报,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想起不久前的一次召见,保成跪在下面,背脊挺得笔直,可低垂的眼睫下,是浓得化不开的孤寂。那一刻,康熙忽然意识到,他这个儿子,终于也和自己一般成为孤家寡人了。

高处不胜寒啊。

“保成近来,是清减了不少。”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梁九功听,“身边……也冷清了不少吧。”

梁九功不敢接话,只将头埋得更低。

今年太子门庭冷落,连往年络绎不绝的年节礼单都稀落了不少。世态炎凉,在这宫墙之内,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而老八那边,倒是热闹得很。

裕亲王、安亲王家的子侄、那些以清流自居的文臣……赏菊宴办得风生水起。

更不用说他身边早早团结的那两个铁杆兄弟——老九胤禟掌管着内务府的不少生意,人脉广,钱财足;老十背后是钮祜禄氏和博尔济吉特氏,母族势大,在满洲亲贵中根基深厚。

这三人一体,一个出钱,一个出势,一个出面经营“贤王”的名声,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康熙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老八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感到心惊。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施恩,那些恰到好处的谦逊,那些广结善缘的手段,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野心。

而这野心,正在悄然动摇着大清的国本。

还有老九那个即将赴江南的差事……康熙目光微沉,这里面,未必没有老八的手笔在推波助澜。

这“贤王”的名声,康熙听着只觉得讽刺。一个辛者库贱婢所出之子,靠着这些小恩小惠和兄弟帮衬,也敢妄图染指储位?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份参劾太子的奏章上,又扫过旁边另一份参劾八阿哥结党营私的折子。两份奏章,如同两把刀,同时递到了他面前。

一份指向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太子,一份指向如今风头正盛的八阿哥。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梁九功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沁湿。

良久,康熙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太子门下不法,自有国法处置。然太子近日静养,不宜惊扰。此事,暂压。”

他拿起那份参劾八阿哥的奏章,仔细看了看,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冷笑。

“至于八阿哥……”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结交朝臣,妄博虚名,其心可诛。”

他没有暴怒,没有摔奏章,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冰冷刺人。

“传朕口谕。”康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八阿哥胤禩,行为不端,结交朋党,着即严加申饬,罚俸一年,闭门思过。让他好好想想,什么是臣子本分!”

这道旨意如同一声惊雷,迅速传遍了紫禁城。与处置八阿哥的严厉相比,皇上对太子那边的“暂压”处理,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朝臣,心中各自都有了计较。

旨意传到八贝勒府时,胤禩正与胤禟喝茶。听闻圣旨内容,胤禩脸色一白,勉强维持着镇定接旨谢恩。

“皇阿玛这是……”胤禟忍不住开口,却被胤禩用眼神制止。

“儿臣,领旨谢恩。”胤禩垂首,声音平稳,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待传旨太监离去,胤禟猛地一拍桌子:“八哥你为什么不让我说,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太子门下的人贪赃枉法就暂压不办,八哥你不过是与朝臣正常往来,就......”

胤禩低喝一声,脸色阴沉:“住口!隔墙有耳,你想跟索额图一样被革爵圈禁吗!”

而此时的乾清宫,康熙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踱到窗前,望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雪花。

处置了老八,他脸上不见半分轻松,反而笼着一层更深的思虑。他打压了蠢蠢欲动的儿子,维护了摇摇欲坠的太子,可这朝局的平衡,又能维持多久?

“梁九功。”

“奴才在。”

“明日……传太医去毓庆宫,就说朕吩咐的,务必调理好太子的身子。”

“嗻。”

康熙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心中五味杂陈。作为父亲,他心疼那个亲手抚养长大,如今却日渐消瘦的儿子;作为帝王,他必须维护大清的江山社稷,不断权衡利弊。

夜色渐深,乾清宫的灯火一直亮到很晚。而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上的风向悄然转变。那些原本与八阿哥过从甚密的大臣,开始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而太子的处境虽然依旧艰难,但至少暂时稳住了局面。

这日午后,康熙在乾清宫召见了几位心腹大臣。议完政事后,他特意留下了李光地。

“晋卿,”康熙缓缓开口,“近日朝中关于太子的议论,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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