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槐派人传信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映荷说有事要忙也不在。
家里就剩慧娴和清霜一起用晚膳。
这是连日来俩人头一次单独坐一起。
之前不是清霜没有胃口直接不吃了，便是慧娴不在家。
慧娴显然有些不自在。
清霜看了眼只顾埋头赶饭的慧娴，轻声开口说道，“几日不见，这是要与我生分了么？”
慧娴停下，抬起头，清霜一双水眸满是委屈，下一秒就要滴出泪来。
慧娴一下慌了神，不知所措，手都不知该放到哪里了。
“清霜，不是的，我、”
话就在嘴边，慧娴却说不出口。
明面上她是阿槐的妻，私下里她也有位早亡的未婚夫。
整日往县衙跑，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可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许是李蹊言曾经的恩情所致，许是见他这么多年都孤身一人撑着，她见不得那么好的一个人受苦。
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只有做些饭食送过去，干些杂活。
慧娴三缄其口，不敢面对清霜，她深知自己此举污了县主府名声，更是没脸。
苦肉计都没叫慧娴开口，清霜甚为挫败，眨巴眨巴眼睛，收了泪花。
想来这种事还是得她亲自开口才行，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清霜干巴巴的问着些无关痛痒的话，“前几日那道樱桃肉不错，李县令可吃了？”
慧娴亦是干巴巴的回道，“吃了。”
“哦，看不出来他还会吃甜的。”
“嗯。”
“......”
好不容易挑起来的话头，一下子又捻断了。
如此扭捏委实不是清霜性情，她索性挑明了，“慧娴，虽然我与李蹊言不对付，但他不失为一位君子。”
慧娴脸刷的一下红了，就听清霜又说道，“不过是一封和离书的事，等贺之槐回来让他写一份就是了。”
清霜自顾的替慧娴安排着，掰着指头算，“李蹊言是固执了点，但为人正直，为官清明，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回来，我替你做主。”
慧娴拉住清霜，“不是的，清霜。”
“嗯？”清霜顿住。
“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有的，也只有感恩。”慧娴说道。
清霜怔住，“如此，为何你总是避着我，我还以为你是害羞了。”
慧娴摇头，说道，“我、我避着你，是觉得对不起你，他那样对你，我还去照顾他、我、”
清霜有些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
慧娴又摇头，“也不是，......明面上我已嫁作人妇，还这样，我，”
“你不会是怕影响不好，给县主府带来麻烦吧？”这话清霜说出来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但见慧娴那一副默认的样子心里又觉得难受。
她还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清霜不论慧娴和李蹊言之间有怎样的前尘往事，也不论自己和李蹊言有什么龃龉，慧娴这事始终是没做错的。
清霜说道，“慧娴，县衙本就人手不足，李县令为春阳日夜操劳，事必躬亲，你有心帮忙是善事，旁人议论不到你这里，你无需管那么多。”
清霜握住慧娴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做的是对的。”
慧娴双眼早已湿润，心中感慨万千，她也知道自己过于多思多虑了，只是自小她便是看人脸色过活，到了今天即便是能做自己的主了，也还是改不了心里下意识怯懦。
她看向清霜。
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那样的明媚张扬，一副咄咄逼人的外壳下是一颗柔软的心。
来春阳数月，边关的风沙吹得她不似在京城那样娇嫩了，反而更加的坚毅，像是沙漠里开出的玫瑰，美好而坚韧。
慧娴回握住清霜，清霜对她的影响无法言说，那双眼中永远都有着炽烈的希望。
边关苦楚没有磨了她的性子，反而叫她盛开的越发明艳了。
两个姑娘无声地抱在一处，清凌凌的月光映出她们衣襟上的点点晶莹。
·
梳洗好躺在床上，腰腹间那股子坠痛是再也忽视不掉了。
清霜被折磨的有些意识模糊，手扶着腰一下一下无意识的揉动着，企图缓解酸软之感。
映荷担心清霜，抱了个汤婆子来，捂在清霜身前。
没多久清霜觉得烫就将汤婆子移开，又觉得坠痛靠近些。
来来回回，好不折腾。
直到半夜，困意袭来，迷蒙间清霜好像听见了母亲在她耳边说，“清霜，来癸水记得与夫君分房，不然身上血腥气太重。”
清霜点头。
又好像听见贺之槐的声音，低低的应着。
清霜笑，贺之槐远在军营之中，又怎么会回来。
只是又想起昨日他那只温暖的手掌，覆在腰间的温度。
汤婆子已经冷了，坠痛犹在，清霜莫名烦躁的挥了手。
汤婆子一下打翻在地。
“清霜？”贺之槐的声音。
比之刚才要更清晰了。
清霜转过头看去，觉得眼前的人不甚真实。
她眨眨眼，还在。
贺之槐处理完军务便驰马赶回，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拖到了深夜。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一定要回来，要回来见她才行。
他匆匆卸了铠甲，原想着清霜定是睡熟了，他便看上一眼就好，谁想她睡得根本不安稳。
额上泛着细小的汗珠，青丝垂乱，皱着眉翻来覆去的。
还打翻了汤婆子。
贺之槐坐到床边握住清霜的手，将她揽到怀里。
清霜觉得这梦有些真实的叫人眷恋，但她还是在贺之槐的怀里挣扎着，小声嘟囔，“不要，不要......”
贺之槐没听清楚，又问了一次。
这才听清怀里的人儿在说什么，“走开，血腥气......”
贺之槐捏了捏眉头，压住心内燥火，想着今天不过是处理了几个来边界试探的异族，就沾上了血腥气，可见下次要先沐浴更衣再来寻清霜。
贺之槐起身想去冲洗一番，衣角被紧紧揪住。
怀里的人不肯放她走。
嘴里说着，“你走，有血腥气......”
小手却一寸也不肯松下来。
越来越委屈的样子，粘着他蹭着他的脖颈。
清霜皱着眉，一行清泪溢出，看得贺之槐心疼不已。
这是叫他走还是不走，贺之槐一下一下安抚着清霜后背，“我去冲个澡便回，不过一刻钟，好不好？”
清霜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觉得委屈，什么血腥气，都是在梦里了，哪有那么多顾忌，她只想让贺之槐陪着她。
怀里的人抱得越发紧了，恨不得钻进他心眼里去一样。
贺之槐心化成了一滩水，温柔的哄着。
她还是委屈的吧，明明留在京城会有更好的选择。
虽然从未听她抱怨过，但贺之槐知道将一朵娇花移植到沙漠中是何等的困难。
他这阵子又不能时时陪在清霜身边，她委屈，是应该的。
贺之槐是一向的好性子，耐心劝着，“是我不好，带了煞气回来，只消一刻钟，冲了澡回来就没有血腥气了，好不好？”
清霜抬起头，一双水眸还泛着迷糊，“好。”
贺之槐松了怀抱起身，刚走一步，意识到身后人也跟了上来。
他无奈的笑着，说道，“清霜，你若跟我一起去冲澡，我可能不止需要一刻钟了。”
“嗯？”清霜歪着头，“可是我不去，怎么洗掉血腥气？”
这回换贺之槐愣住，她一个姑娘家身上哪来的血腥气。
贺之槐凝神，细嗅了嗅，只有淡淡的牛**，最多杂着些汗气，勾得他更加燥热不已。
一个念头在贺之槐脑子里炸开。
清霜正来着癸水。
不会是指这个气味？
意识到原因，贺之槐心里更是化成了一片，他不明白这算什么血腥气，但他知道自己今夜回来对了。
贺之槐也不准备去冲澡了，揽着清霜躺下，知她腰腹难受，大掌覆了上来。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清霜一下安静了下来。
还是梦里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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