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就是这张图片，这位不是你的女友吗？你们的动作……”
阳光展示了他刻意储存的照片，赫然就是被删帖子的第三张，上面哀法微微偏头、亲昵地拥着女子。
他一抬头，见哀法笑而不语，心知自己似乎莽撞了些，连忙转移话题。
接下来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哀法比先前更活跃了些——倒不是说先前消极，而是现在的哀法像是卸除了什么负担一样安然自得，好似计划得逞了一样得意自信，甚至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成功行窃的忐忑战栗与狂喜激动……为什么？因为那张图片？
可被偷拍、被散布到网上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无论是照片上对镜头的回避还是刚刚笑而不答中隐晦的拒绝，看起来图尔特并不乐意把女友爆出来，可为什么别人拥有了他和女友的合照、他又显得雀跃呢？
这可真矛盾。
“先生，我可以去找我的孩子吗？已经很久了、他们还没回来。”
安妈适时插嘴、请求道：“我怕安安可能会惹麻烦……”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吵吵嚷嚷——是安安在激动地自言自语：
“姐姐、我要带你见我的妈妈，是你找到我、把我抱出去的，我要跟妈妈说，你才是我的超人……妈妈！”
安安一进门就大喊大叫，他拉着一名女子往沙发走，一边走一边说：
“是这个姐姐救了我！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趴在窗户边，好多烟，姐姐突然出现，把我抱走了。虽然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但姐姐的眼睛还有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我记得可清楚了！”
众人将视线移至女子身上，黑发黑眼，圣洁威严的金丝白袍……
“陛下，日安。”
哀法恭敬道，他看了眼维姬身后的惊堂隼，领子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随后又有意无意地打量一番搭在惊堂隼手臂上的飞行夹克，心想维姬是真的很会穿搭：休闲服配帝王袍，这不在时尚界开出新赛道？万幸她还有自知之明、晓得穿成那样见不得人、赶在见人前脱下来。
维姬矜持地点头回应哀法，由着小孩把自己拉到他的妈妈面前。眼前的妇人已经完全僵住了，像是一根竿子一样突兀局促地立着。
维姬对那唯一还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的陌生男子笑了笑，道：
“大家不必拘谨，吾只是无意路过，你们自行其便即可。”
她说着，惗熟地揉了揉男孩的头——就像揉小元的脑袋一样。因不知现在的情况，她只说了些万金油，随后就要离开，可那男孩就是拉着她的手不放，搞得那三位客人很是尴尬。
还好哀法机智，几句逗弄就令安安主动放手。
圣主走后，两个博主因心不在焉而显得兴致缺缺，安妈则是被“圣主也是儿子的救命恩人”骇得魂不守舍，唯有那不知世事的小孩在怡然自得地吃着茶点。
哀法见机结束会谈，让侍从送客人出去。
客人们还没走出大厅，惊堂隼就带着几名女兵堵住了出口。
冷脸寸头的惊堂隼说：“在离开前，请二位随我到设备室销毁今日会谈的影像音频。”
哀法和安妈皆是一愣，心想他们在进入使馆前就已经被解除了一切设备，难不成没收干净？两人好奇地看向多肉和阳光，见后者眼神游离、明显的做贼心虚……
……
【@安妈：我见到圣主了！！！她看起来好亲民。我还看到一个很帅的女官、寸头黑皮！】
【@好心情：什么！！！圣主是女的！！！】
【@迷路的麋鹿123：什么！圣主这么容易就能见到的吗？！】
【@若有战召必回：什么什么！】
【@安妈：圣主还摸了我儿子的脑袋！】
【@路过的：哇靠什么现实版、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哀法一进门，就看到维姬穿回了飞行夹克。
“你怎么知道那两个人带了隐匿收录器的？”
维姬也不看他，咔嗒打开打火机、焚烧一沓手册。
“看一眼就知道了——下次不要让访客进入内厅、尤其是成年人。”
“我没让他们进入内厅，安安要去洗手间、我就让人带他去了，那个女的她想去照看安安便同行了……我怎么知道你会路过会客厅。”
“我在内厅遇见他们，然后安安拉着我去找你们。”
哀法皱眉，道：“怎么可能，我明明让人看好他们的，难不成那个女的……”
他看着维姬烧了一沓又一沓的资料，心下烦躁，却也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按下这烦躁、他又要和维姬吵起来了。于是他转移注意力、要帮她一起销毁机密。
可似是在防备自己般，那女子把文件都放到碎纸机里。
他咬着牙问：“你在防备我吗？”
“没有啊。”
维姬风轻云淡地说：“叠在一起烧得不干净，我把它打碎了再烧就比较稳妥。”
哀法依旧有些不服气，他看了眼焚烧桶，依稀辨得“苹果”二字。
“他们是来感谢我的——他们以为是我救了安安，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在大火里救出来的男孩。”
维姬点头，等碎纸机结束进程，打断哀法说：“你能帮我把这些纸屑都烧了吗？我还有一些档案得亲自收拾。收完这些、剩下的就喊别人来处理了。”
哀法接了活，继续道：“我抢了你的功劳，你有什么感受？”
“那不是我的功劳，本来就是你去救人。”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找不到男孩……”
“打住，重申一下，是你救了男孩，而我？我救了你。”
维姬忙着找东西，语速极快：“如果你是想看我‘被哀法抢了功劳而暴跳如雷’，你必定要抱憾而终了。说真的，我不在乎……”
“你说什么？”哀法觉得自己要暴跳如雷了。
“我们日后会有不少合作，功劳也将不计其数——这一次？我不在乎。”
哀法也不知是哪个字眼取悦了自己，他心满意足了，觉得那碎纸湮灭的画面都具有一番诗情画意。
“对了，是你把那张帖子删掉的吗？”
“什么帖子？”
“就是议论我们两的帖子。”
“什么？”
哀法投火的动作一顿。他仔细打量翻箱倒柜的维姬，后者久不得回复，疑惑地看向他。
他若无其事地说：“有人拍到我们俩在大街上起了争执，便发帖议论我们，没人认出你，但我却被扒得一清二楚。那帖子里正热火朝天，突然被网站删了。”
“嗷，这事啊……”
“是你删的？”
“不是，我都不知道这事。”
说完后，维姬又把一堆文件投进碎纸机——因她不太习惯电纸，她的办公文件多是专门打印下来的实体纸质稿，所以在清理时特别麻烦。
“不是你？”
哀法不可置信，“是朱雀吗？”
“不是吧——他们又不管这些，里面有人问候我全家了吗？”
“没有，都说了，没人认出你。”
“噢，那肯定不是了。”
“那会是谁？”
他喃喃自语，出神地想，然后突然被维姬打开手。
“你要烤猪蹄吗？”
哀法这才意识到他差点就要被火烧到了。
“你为什么那么在乎被删帖？”
他脱口而出：“他们祝福我们99。”
胃部紧张到如毛巾般扭绞，他狼狈地低下头避开对方询问的目光，用烧纸来掩饰自己的异样。
“99？那是什么，偷工减料的感冒灵吗？”
伴随这轻飘飘的问句的，是急促的书页翻动声、开启碎纸机的滴答声、齿轮粉碎纸张的窸窣声。
鬼使神差中，哀法说出了那令他羞愤难当的解释：“白头偕老的意思。”
话一出口，他感到反胃、感到恶心，感到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膛——他怀疑维姬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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