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间，她们已经到达三圣救护站。
云间月一下飞行器就往大楼正门跑，地上暗红的血一滩又一滩触目惊心，远远地，她看到楼外围了一圈警戒线，治安部的人在线外守着。
再靠近些，就看那应灯火通明的楼群里一片漆黑，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深渊般深不见底，本该喧闹不止救护站，此时好像寂静岭般阴森。
她向警卫出示证件，抬头见钟意向自己走来。
“大嫂——呸，云副会长！”钟意把云间月带到临时设置的指挥点，把她介绍给里面的人。
云间月与在场的人握手致意，直奔正题道：“里面怎么样了？”
钟意漫不经心的回答：“没太大事，你别紧张，中央朱雀接手了这场暴动。”
“我怎么不紧张，里面有多少老幼妇孺、有多少无辜者。”
云间月面如纸色，激动地问：“需要我进去谈判吗？”
“这次不用——我们管不了这件事。”
“什么叫管不了？这不是春之城的事吗？”
突然间，砰的一声乍响，紧随着是持续了将近两分钟的枪声。
铺天盖地的爆炸声吞没了世间一切杂音，在这排山倒海的轰鸣里，她的心跳却异常明显。
大楼喧闹起来了：子弹破空，玻璃破碎，水泥四溅，人群哀嚎。
云间月不可置信地瞪着屋里的人，他们各个面无表情，似是习以为常。
待枪声终于停下，一切又重新陷入寂静。
“你们居然对一群手无寸铁的人使用枪械？！这里是慈善会啊、里面都是一群逃难的……”
砰！
又是一阵枪林弹雨！
持续时间长到云间月不得不捂住耳朵。
许久后，她看到钟情对自己招手，她放开耳朵，在一片嗡嗡声中听对方解释：
“站点混入了很多激进的自净派——这不是简单的混乱，因为涉及不敬王，所以现在是中央军朱雀营在镇压暴动。你来之前她们已经做了评估，直接使用暴力是最优的方式——还有三次就结束了。”
“可是，最起码的是那些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不敬王！你们会被军事法庭制裁的！还有三次什么……”
砰！
砰砰砰……！
她呆滞了，因闻到一股血腥味而屏住呼吸。
三次……还有三次无差别扫射……
云间月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使用五次无差别扫射更糟糕的镇压方式了。
在云间月窒息之前，那第三次扫射结束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应该干什么。
她听到有人在哭嚎，有人在大喊大叫：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你们别攻击了、死了好多人、死了好多人啊！”
“是他们说什么起义、是他们妖言惑众、我们把他们绑出来、你们别攻击了！”
云间月抓住救命稻草般说：“他们已经放弃抵抗了，我们进去救援吧……”
砰！
第四次。
云间月眼睁睁地看着钟意他们若无其事地商讨着什么，然后钟意皱着眉点了点头。
第四次结束。
外面再次安静，房间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本是例行公事的交流，不知怎的逐渐演变成真情实意的调侃。
“我认为朱雀只收女子——你看来我们这的不都是女的吗？”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只是来我们这的是女的，不意味朱雀全是女的。”
“随便吧，女的又怎么了，你看人家那战力——我靠，我都想变性去参加她们的考核了。”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能进朱雀营，五大族推出来的军团哪有这么拉胯？”
“你就说你想不想进？”
“嗯，首先我绝对忠诚于我的部队，我也绝对服从帝王的……好吧，当然想——你看她们的武器都是量身定制的呢。”
“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中央星，说不定还能偶遇大尊。”
“她们不是说大尊一般不去中央星吗？大尊好像满星际跑，行踪不定。但又会在需要的时候现身。”
“咱帝国是不是要支棱起来了……”
“怎么第五次还没开始？”
“我看下时间，五分钟内……另外几个出口堵好了？大门外的警卫都撤离了吧？”
云间月好奇，什么出口？什么撤离？为什么会在五分钟内——这也是朱雀评估出来的吗？
果然，三分钟后外面又爆发出交锋的混乱。震耳欲聋的喧嚣中，光弹咻咻的鸣响声特别明显。
光弹不同于常规弹药，前者的威力比后者强很多，别说是普通的墙体、它连航天器的外甲都能穿透。若是击中人体，人体虽不会被撕裂，但由于光弹温度极高，那伤口会瞬间碳化、将人一击毙命。
云间月惊恐地责问：“你们怎么还用高能热武器？！”
“那不是我们的。”钟意一边摇头，一边调试通讯器。
“那是……”
“对啊，是那些自净派的——所以说这五次清洗是最优策略了，要是把自净派放出来，以他们的偏执度还不得把整个春之城绑了。”
“可是总有无辜的人……”
钟意没听到云间月的呢喃，是另一个军官在回答她：“朱雀已经在尽量压低沉没成本——如果可以，我们比谁都愿意顶替那些无辜者、做那不可避免的死者。”
混战结束，危机似乎已经解除，可她一点也不轻松。她来到露天，更多的警卫守在楼群外。
镁光灯照出那十几栋楼房的破败不堪，墙体散布着坑坑洼洼的弹痕，黑色的灼痕这里一块那里一斑。几扇窗流出深红的血，如同巨虫向地面爬行。
钟意和军官以及几名朱雀成员组成突击队进入大楼了。
楼里又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枪响，在楼外的朱雀狙击手配合着射击里面的危险分子。
“云姐，你在这啊。”助力急匆匆地跑到云间月身边，“刚刚你突然不见，快给我吓死了。你跟会长说了吗？”
云间月看到一个有城主府标识的飞行器正在降落，“说了，她让我们等人。会长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助理正在翻找资料，“主要是有朱雀参与……要是没她们揽责，我们可就惨了，会长可能得直接从那边跑回来。”
“什么意思，这朱雀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间月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光屏，上面几个大字异常夺目：
【机密：壹〇叁号及相关事件应对流程】
她打开文件，快速扫了一眼，眉头拧得更紧了。
“有很多不敬王的暴动事件吗，怎么还有专门的处理方案？救济部的暴动，我要对媒体解释成……难民精神错乱、持枪发起恐怖袭击？这也太假了吧！”
“没事，没人会探究真假的——难民本就鱼龙混杂，若是官方介绍得太详细反而会引人生疑。”
“可是这暴动规模这么大，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引起的？而且那些幸存者总该知道真相吧。”
助理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也不理解，她示意云间月看向身后，说：“他们来了。”
云间月一回头，见钟城主领着一群人过来。
那乌泱泱的一群人通过着装可分作三方，一方是以钟城主为首的春之城的官员，一方是统一制服的朱雀队员，最后一方只有三人，他们披亚麻白袍，皮肤上那隐隐约约的鱼鳞纹路看着尤为华丽——亚特兰的鲛人。
“云副会长啊。” 钟城主首先同云间月打招呼，“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春之城慈善部副会长，云间月。这是朱雀营的二把手，翻山雀。”
翻山雀爽朗一笑，伸出手，说：“幸会！”
云间月与对方握手，也矜持地说了声幸会。她打量面前这身披鷃蓝长袍、腿绑短剑、腰别银枪、一头脏辫的飒爽女将，暗想这翻山雀的手劲可真大。
她见翻山雀打了个手势，几名朱雀队员就带着那三名亚特兰人进入救护站。
“你们要用海洋之歌给幸存者洗脑？”
翻山雀耸耸肩，“显而易见。”
云间月从对方的语气里品出一股讽刺和傲慢。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微笑：“定是我少见多怪了，竟不知中央军有蔑视无上法规的权利。”
宁错杀三千无辜者不漏放一个嫌疑人、让异族参与国事、用术法凌辱人权——任是哪一条都够普通人立刻执行死刑了，可是这群来自中央的人却在这些死罪上蹦跶！
“云副会长，你按规行事即可……”
“钟城主，没事。我想和她聊一会，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见翻山雀如此无礼而钟城主还应了这要求，云间月更疑惑了。她冷眼注视朱雀在她们周围围成一个大圈，然后看向翻山雀。
翻山雀嘴角噙着暧昧的笑，玩味地打量着她——云间月不喜欢这种不怀好意的注视，她问：
“你要说什么？要是没重要的事，我还需要去为暴动善后，抱歉……”
“云间月，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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