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第一天。
许是前一天累透了,怀生醒的很晚。
迷蒙之间睁开眼,就看到窗外树枝上雀跃的鸟。
两只麻雀在大院把自己养的肥嘟嘟。
枝杈横跳都显得笨拙。
怀生没来得及动,大脑给他的指令是闭上眼睛继续睡。
刚闭上眼,就听见了稚嫩的、熟悉的狗叫。
怀生凝神听着,察觉两道脚步。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闪过一个猜想,但还没抓住,它就闪走了。
“闺女,你叫两声,把我生哥招呼出来。”
左皓鬼鬼祟祟藏在大门一边,悄声冲雪绒下达命令,可他刚要查看四周情况,雪绒一溜烟儿跑进李家大院。
许是环境陌生,雪绒只站在院中就不再动了。
左皓脑袋轰一下炸了,“出来!出来啊你!啧!一会儿让人抓了揍死你!”
雪绒瞧着它爹急躁的模样,瞬间明白,昂着脖子,小头一抬。
“呜汪!汪!”
左皓面露菜色,见左右没人,一拍大腿冲进大院想去抱了雪绒赶紧逃命。
结果他刚走进去两步,雪绒又清脆叫了两声,直冲它正前方跑去。
秦怀生一出门就看见艰难迈步进来的左皓。
倒是小家伙贼的很,他才走到纱门,雪绒就看见他朝他跑来了。
“生哥!”左皓看清了人,长舒一气,拉过院里的小板凳坐下,打量着人道,“你才醒啊?”
秦怀生抱着雪绒点头,音色还带着晨起的沙哑,“你怎么看出来的?”
怀生眨了眨眼,系好袖上的扣子。
左皓闻言,坏笑着冲秦怀生抬了抬下巴,眼神瞥过被雪绒压着的下身,“有点明显哦。”
怀生语塞,面上微红。
“生哥,你一会儿有事吗?没事咱们去泡澡吧,城哥让我来叫你。”
昨晚上秦怀香和吃饭几人说了,假期第二天会全家一起包顿饺子吃,孙靓靓也来。
所以,今天,可约。
临出发前,李婉清恰好从同学家借了书回来。
甫一看清另一道身影后,立刻叫停秦怀生。
“小舅你去哪儿?”
李婉清看着左皓的目光算不上友好,那天左皓带人堵孙靓靓的事她也知道。
现在,一个曾经打过秦怀生的人找上门来了,总归不会是来道歉的吧!
这般想着,李婉清直接抬手挡在秦怀生面前,“你来干什么?”
左皓刚歪了歪嘴,本欲语言攻击李婉清,脑袋一转,立马变得委委屈屈,看着秦怀生跺脚,嘴上吐出来的话五个字有四个转了音。
“生哥你看她。”
所谓猛男撒娇,大抵如此了。
令闻者汗毛竖立,心底一颤。
“你有病啊?”李婉清夹紧了眉头,“正常点行吗?”
左皓一秒变身,不过仍旧一副好宝宝模样。
“没事清清,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小皓是来找我去、嗯……随便逛逛的。”
秦怀生将李婉清的手臂按下,斟酌了方城、泡澡几个词语,最终婉转的用了逛这个借口。
因为方城和泡澡,在李婉清看来,都不代表着好事。
顶着李婉清那副“真的假的你确定没在开玩笑”的神色,左皓哼了声,挽住秦怀生的胳膊,昂着脖子,扬眉吐气。
“走吧走吧,咱们不理这个坏,这个姐姐了。”
送别紧黏在一起的两人,李婉清捏了捏拳头,气冲冲跑进屋子高声冲秦怀香告状。
*
澡堂和器械厂挨着近,不像剧团和市政大楼位于城区中心,它们俩位置偏,在城区西北角。
雪绒进不了澡堂,便留在家守门。
秦怀生载着左皓,方城在外侧跟着。
越是即将到达终点,越是能发觉左皓做贼心虚。
因着左皓乱动,秦怀生控不好车把,歪歪扭扭的样子看着极其危险。
方城低声呵斥,“别动了,一会儿倒了有你好受的。”
左皓闷闷应下,两手捂着脸趴在怀生后背,生怕被人认出来,也因此没看到方城眼底闪过的一抹精光。
室内更为闷热,三人围着下半身选了个不大不小的池子。
池子与池子之间被一块白布帘挡着。
保护顾客**的态度有了,只是不怎么端正。
怀生现在在方城面前越来越自在。
全身进到水下后,怀生闭上眼睛慰叹一声。
两手在水中松了力气,任由胳膊在水中漂浮。
暖洋洋池水将怀生包裹起来的感觉,像极了和方城在刘家堡水下的拥抱。
“生哥脸怎么这么红,像猴屁股一样哈哈。”
方城见怀生被打趣地睁眼,冲左皓撩了把水,“谁泡澡不红,不红那是死的了。”
左皓闪躲着坐到怀生这边,胆大包天地冲他城哥反击,而后解释道:“不是,我是看生哥那脸,唰地一下红上来,我好奇嘛。”
这边两人在闹着,怀生安安静静地陷入沉思。
他试着去回忆与方城在一起的画面,胸膛那颗心脏随机跳得更加欢实。
怀生抬起手放在胸口,抬头看向方城,只觉这颗心脏快要跳到他手心上。
“别闹。”
方城第一时间注意到秦怀生的异状,一步来到怀生面前,半跪在怀生面前,抬手覆在秦怀生按在胸口的手上,面上有些慌乱,“不舒服吗?喘不上气还是心跳太快?”
秦怀生视线一点点扫过方城锐利的眉眼,喉间滚动一下,心尖似乎跳得开始发电,直直传导至他的指尖。
“有点麻。”
怀生呆傻着将手指的感觉报给方城。
方城错愕,仿佛遇到难题,“你,心脏有点麻?!”
下一秒,方城将怀生的手拨开,手掌紧紧贴在面前的胸膛上。
心脏鼓动的力道穿透胸腔,一下接一下地击打在方城掌心。
手下细腻莹白的皮肤上有几颗黑痣,像一片夜幕里点缀着几颗繁星。
方城克制着心思,紧盯秦怀生那双水润里透着迷离的双眸。
“闷吗?能不能喘上气?”
怀生眨了眨眼,垂下眸子看着水中两人倒影,轻声道:“能,还有点困。”
方城并不放心,将左皓赶到一边,挨着秦怀生坐下。
左皓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说让怀生等他,光|溜溜跑出去。
“可能天热泡这个不习惯,要是一会儿实在想睡,咱们就不泡了,五分钟也行了。”
怀生低着头听方城说话,暗道不是的,不是因为泡澡,不是因为闷得喘不上气。
怀生抬手在水下左右晃动,感受着水下阻力,心想他是不是病了?
这种悸动,明明书上说是见到有情人才会出现。
可他为什么会对方城产生这种感情?
方城和他,都是男人啊。
怀生滞闷于自己发现的异常。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次见到赵雪晴,他都会产生消极情绪了。
他想,他也许应该和方城保留点距离了。
就像赵雪晴说的,每个人都是要成家立业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如果他再继续任由自己沉醉于对方城这种不健康的依赖里,那也许受伤害的不止有他,还有这么好的方城。
“你这兔崽子!给老子过来!”
“害不害臊!这么大人了还光腚跑!你给我站那儿!站那儿!”
一阵喧杂声引得许多顾客看了过来。
左皓跑着跑着丢了只鞋,扑通一下跳进池子,溅起的水花浇了池里两人满头。
“生哥,你喝点冰的就好了,我就这样。”左皓把开了口的冰汽水塞到怀生手里,一下缩到人身后当鹌鹑。
池边站了个中年男人,挺着小肚腩看向方城,悄声点了头,看向挡在儿子身前的青年。
“你是叫怀生吧。”
秦怀生应下,仰面望着来人,反问,“您是,左皓的父亲?”
左主任颔首,瞪了眼怀生后面露头的小虾米。
“我听器械厂其他职工子弟说,这臭小子在棉纺厂外头打了人,只打听了你的名字还没来得及亲自带左皓去赔个礼。一是我找不着这死孩子,二来是器械厂这边职员调度上有些忙。小伙子你莫要见怪。”
怀生站起来,冲左主任摆手道:“不至于,小皓本性纯良,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左主任看了看人,心下满意,冲坐在后头的方城笑了下,似乎传达了某些信息。
“出来吧,回家看看你妈,她给你做了一桌子好饭好菜,每天看着门口等你回家。”
许是触动了左皓柔软的内心,少年洗了把脸,站直身子冲他爹叫板,“那可说好了,我回去不能用裤腰带抽我了。”
“行,不打。”左主任应得极快。
“鞋底也不行!”左皓在汤池中直起身,贴着秦怀生冲他爹补充。
左主任面上笑得僵硬,苹果肌一抖一抖。
“行!”你小子行!
左皓还有些不舍,转头冲两个哥道别。
“城哥,生哥,这段时间多谢你们收留照顾我和我闺女。”
说着,左皓低下声音凑近怀生,“我闺女先在城哥那儿呆着吧,我回去我爹指定得打我,别看他现在装的挺好,但我都跟他处了十六年了,他撅个尾巴我就知道他拉什么——欸欸欸!疼!”
自从左皓的音量转为嘟囔,左主任也悄悄弯腰靠近,将混小子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忍无可忍的左主任拧着左皓的耳朵红着脸教训。
“你闺女是谁?你这么大点还能搞出闺女来?你是不是想死?!”
“诶诶!不是说好不打——”
“不打?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五天不训,我看你要殿前御马!!”
父子两人最后以左主任压倒性的胜利离开了澡堂。
一番折腾下来,怀生指腹泡得皱巴巴。
他们也该离开了。
穿衣服的时候,秦怀生才知道,左主任的妻子是清州当地小有名气的作家。
因为要写诗要写散文,所以左太太总会去各地取景呆上一段时间。
后果就是在左皓的成长中缺失了至关重要的母爱。
左皓和父亲一模一样的暴躁脾气,少了左太太在其中调和,矛盾愈演愈烈,以至于上升到左皓成为器械厂职工子弟流氓头子的地步。
但其实这一群少年青年里,也只有左皓是个混不吝的。
其他人和其他人的父母多多少少还会害怕左主任,可左皓不怕。
今年过完年,左太太没有出行的计划,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左皓的重要。
方城说,十二岁的左皓见过十九岁的方城打架。
自那之后,方城后头总会跟个尾巴,后来方城渐渐长大成熟,左皓却还是个孩子,盲目崇拜着曾经的方城。
所以这些年,左主任一旦找不到左皓,就一定会来找方城。
秦怀生恍然大悟,“所以,你知道今天左主任会来。”
方城眸中闪过狡黠,耸耸肩膀,“伤好了,可以挨顿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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