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呜呜……”

身下躺的床板忽然震了一下。

地震了?!

怀生猛地睁开眼,和站在他头顶的长毛小狗对上眼。

“汪!”

“雪绒?”怀生有一瞬间的错愕,坐起身时,雪绒很自觉地跳进他怀里。

“生哥醒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木桥上传来一道轻快的跑步声,左皓头上戴着一顶草环,蹲在岸边看到了船篷里的秦怀生。

“几点了?”怀生上了岸,看到远处小山坡上的几个人,有些怀疑人生,“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左皓手上拿着好几根柳条,跟在秦怀生身边走着,“现在是八点半多,我们是八点多到的。”

踩上山坡厚厚的草坪,怀生放下雪绒伸了个懒腰,环视一圈没见到自己想找的人。

“城哥让我告诉你,他回去拿风筝了。”

十几米外,白桉和赵雪晴正坐在一块橙白条纹的地垫上,两人脚边放了几只风筝,地垫上还放着两只篮子和一堆未开封的瓶瓶罐罐。

华林也在,只是好像有任务,背对怀生他们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怀生走上前,阴影盖住了华林。

华林摘了花站起身冲他问好,“你要不要也编个花环?”

是等人站起身,怀生才看到华林耳边别着的小黄花,留意到怀生的视线,华林红了耳垂,咧开嘴笑得倒是开心。

“小白高兴,她说好看。”

秦怀生也笑了,不过心头倒是活跃不少。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白桉的主意。

这个忠诚的!无可救药的!白桉主义者!

“好看!确实好看!”秦怀生发自内心认为,一定要顺着正处于隐晦炫耀阶段的情侣的意思来。

“生哥你想要啊?我给你编!”

左皓手上那几根柳条捣鼓不明白也敢放大话,怀生额头跳了跳,还是认真道谢,顺带小心地以免触碰少年的自尊心,“我也不是非要花环,像你头上一样的草环也可以。”

少年咻的一下抬起脑袋,眼睛亮亮的,“那我这个草环好看吗?”

草环编的松松散散,经由一路蹦跶更是即将散架,随着少年抬头动作,一小节柳条枝率先蹦出来冲怀生招了招手。

怀生昧着良心,“好看,我觉得男孩子带个草环就可以,不需要再把花编进去了。”

“行!你等着!生哥我给你整一个!”左皓跳起来,冲白桉跑过去时大喊,“我生哥夸我编的草环好看了!!”

赵雪晴头上带着精致的花环,白桉手里那个也在赵雪晴的指导下即将成型。

两人齐齐抬头,看清了左皓头顶那快散了架的小草环,抑制不住笑。

不光笑话,还要踩上两脚。

“左皓,你现在就跟个小乞丐似的。”白桉和方城一样说话不留情。

赵雪晴笑够了,倒是愿意冲少年施以援手,“拿来,我帮你紧紧。”

左皓顺势坐在赵雪晴身边恭维着,“谢谢雪晴姐,你真是个善良又美丽的姑娘,要是我城哥娶了你当媳妇,肯定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哟!你个小鬼头,胡言乱语的也不怕方城揍你!”白桉抬眸瞄了眼正朝这边走来的秦怀生和方城,拿起身边的柳条冲人甩去。

“我才不怕呢!我城哥对我特别好!他都舍不得打我!”

赵雪晴被打趣,有些害羞,没顾得上听白桉后头对左皓的训斥,手上快速完成工作,递给左皓打断两人的斗法。

“拿着,修好啦。”

左皓接过草环刚要张嘴突突突,后脑勺就被人从后头偷袭了。

这熟悉的手法和熟悉的力道差点给左皓打翻,左皓爬起身,迅速找到秦怀生,往人后边一猫。

“城哥!我给你也编个花环,孝敬孝敬你。”

方城低头拆开手上两只风筝,头也不抬,阴阳怪气,“嗯,你可真是个孝顺孩子。”

手边递过来一只老鹰风筝,展翅翱翔的样子很生动,怀生很期待在空中看到它的样子。

他扭头一看,就见方城手里剩下的那个,是一只样子呆萌蠢笨的小燕子,怀生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他和方城应该对换一下才正常。

不过下一秒,他还没说话,方城就说:“走了,放风筝,谁放的高奖励谁一块蛋糕。”

白桉的花环竣工,美滋滋戴在头上正和华林你侬我侬。

赵雪晴没什么意见,在地上拿了只蝴蝶样子的风筝。

左皓呆呆站在原地,脚边的雪绒时不时跳起欲咬左皓手里垂下的柳条。

“你俩不编花环啦?”左皓问。

方城意外于左皓的坚持,垂眸看到地垫上几只零星的花朵,弯腰捡起两朵紫色雏菊,一朵别在自己耳边,一朵插进怀生鬓边的碎发里。

“好了,现在谁都有了。”

方城的眸子在赵雪晴打量的目光里环视一圈,定在左皓脚边的雪绒身上,抬手一指,“你闺女还没花,你给它扎一个吧。”

“对哦!那你们等我啊,等我一起放风筝,我马上做好!”

眼见着方城脸上有了不耐烦的神色,赵雪晴及时说道:“我等小皓,你们先去。”

赵雪晴坐在地垫上,看着不远处黏在一起的白桉华林,又挪过视线看向方城秦怀生。

秦怀生和方城的距离并不近,可两人间又好像有一层透明的屏障一样,将外人隔绝开来。

她认识方城比秦怀生认识方城还要早些,而她和方城真正互相认识的时间又和秦怀生差不多。

可方城对秦怀生和对她的态度截然相反。

方城对秦怀生亲近又温柔,对她却是礼貌又规矩,甚至都没有他对白桉那样的自在。

赵雪晴有些苦恼,垂下眸子,冲身旁人打听,“方城和怀生关系是不是可好了?”

左皓闻言抬头看了眼,傻兮兮地笑了下,完全看不出流氓头子的另一面,“是啊,他俩,不对是我们仨,可铁了!怎么了?”

赵雪晴撑着膝头,瘪瘪嘴,“我觉得,方城对我,还不如他对怀生好。”

左皓啧了一声,停下手里的活,像有多年丰富经验的老手一样劝慰。

“这兄弟和女人能一样吗?兄弟如手足啊!女人——”左皓临门一脚,立刻刹住嘴,“爱情和友情是不一样的。”

左皓想着时而在母亲书柜里翻过几眼的书,现在终于觉得派上大用了。

“爱情,它会让人害羞,让人紧张到不会说话,让人心跳加快到头脑发懵,让人想去触碰又不敢触碰,爱情会让人变得胆小。”

“友情就不一样了,友情是信任对方,那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关系,可以说,除了城哥自己,也许他认为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生哥、和我了。”

左皓满意得笑笑,低下头将给雪绒做的小花环套在它脖子上,低头亲了小狗脑袋。

“所以啊,你不要觉得城哥对你置之不理是坏事,说不定他就是胆小呢,看见你害羞到不说话,才让你觉得他不喜欢你。”

赵雪晴似乎真的被左皓说动,犹疑道:“真的吗?”

左皓去放风筝的心痒得厉害,当即肯定,“当然了!你这么好,要是当了我嫂子,我和生哥肯定也为城哥高兴啊!”

“可是……”

“走走走!咱们也去放风筝!”

湛蓝的天空上,雄鹰和小燕飞得不高。

怀生仰头还能看清它们的样子,比起他用铅笔画的画,更要栩栩如生。

左皓和赵雪晴小跑着放起风筝,雪绒跟在那两只起飞风筝后面狂追。

直到几只风筝都上了天,雪绒坐在草坪上,颈上带着个五彩缤纷的小花环,疑惑不解地盯着天空上飘着的几个动物。

雪绒的样子憨态可掬,怀生没去管手上的风筝,蹲下身叫了叫小狗。

小白狗的毛带些微卷,大耳朵在两侧耷拉着,随着奔跑动作,耳朵向后一甩一甩的。

才撸了一会儿,白桉那儿就传来一声惊呼。

“老鹰和燕子缠上啦!”

怀生从摸小狗的快乐中离开,仰头就看见雄鹰和小燕在半空时不时两两相撞,再跟着风四散开来继续飞翔。

好似一对痴痴缠绵的有情人,在他们面前上演一次次聚散离合。

“没关系,这样也很好。”

方城走到秦怀生身边,将他手上的线轴放到怀生手里,从内而外透着温和,眼底带着鼓励,将决定权交到秦怀生手里。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他们不能一起?”

“说不定,他们可以飞得很高。”

怀生隐约觉得方城好像借由风筝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他即将把这些话套用在自己心里**角落里的一个问题。

临门一脚,被左皓一句话喊停。

“那也是我嫂子啊!”

如同警钟,将秦怀生从胡思乱想中抽离。

他清醒过来的那刻,手心和脊背都冒了一层汗。

方城一定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转头朝左皓和赵雪晴看去。

少年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快要刺痛秦怀生的双眼。

“生哥城哥都是我哥,他俩不管谁娶了媳妇,我指定都得叫嫂子啊,就是不好分,要不一个叫生嫂,一个叫城嫂?”

怀生心尖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噗的一下被一桶水扑灭,灭得彻底,再无复燃的可能。

是了,他和方城都是男人,男人以后是要娶女人的。

秦老爹和秦怀香一直在他耳旁叨叨不停的就是这个。

这是世俗,是人伦,是常理,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想将方城也拉到那个火坑里。

明明昨晚才刚想清楚的,怎么这种肮脏念头又出来了?

怀生厌恶自己,唾弃自己。

他像久久呆在泥潭里的脏东西,妄图将站在岸边干干净净的方城也拽到淤泥里。

他太自私了!

秦怀生心里百转千回,方城正紧张的翘首以盼。

方城怎么会看不穿秦怀生的心思,他只是想用温水慢慢煮这只乌龟,哪怕一点点火候他都要严格掌控。

在怀生缩回龟壳子时,方城以退为进,把怀生唬住了。

而刚刚,他也只是想试试怀生究竟能不能听懂他的话。

如果怀生听懂了,那这只乌龟就彻底开了窍。

如果怀生没听懂,那他就继续细水长流水滴石穿。

方城是什么时候对秦怀生起的心思呢?

这么细细想回去,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时候他也会嘲笑那个为秦怀生打算的自己、会瞧不上那个认为过多关注怀生而有病的自己。

索性他开窍不算晚,索性秦怀生似乎也快了。

秦怀生垂眸看着手上的线轴,转过身背对方城,执拗得去看太阳,耀眼夺目的日光闪得他眼睫湿润,他给那两只风筝又松了松线,若无其事地回应着方城。

“可是两只风筝缠在一起的线可能会断,它们会掉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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