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不容易可以陷入深睡的夜晚,谢屹旻被突然响起的通讯器吵醒,是研究所的通讯频道。
发亮的光影显示屏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映亮了谢屹旻的半张脸。
“我是谢屹旻,有事直说。”他接通了通讯。
对方语气急促地总结道:“谢首席,出大事了!就在刚才,观察室里那个装着异种的箱子一直在剧烈晃动!”
谢屹旻才听到一半脑子就清醒了,披上大衣捎着车钥匙便夺门而出。
“你们不要贸然靠近,联系袁青培和凯莉多,我现在过去。”
通讯器那头突然一声巨响,惊叫连同被触发的尖锐警报声乱作一团,环境音变得异常复杂。
“出什么事了!听到请回复!”
几声滋啦刺耳的电音过后,通讯又逐渐恢复了正常。
“谢首席……我们没事!刚才观察室里发生了爆炸,现在充满了不明高温烟雾。监视器受损,导致我们无法获取观察室内部的有效画面!”
“向筹备者大厅上报警报情况,切勿自乱阵脚。”
夜深人静之时,谢屹旻将车子开出了生死时速。
“保持通讯通畅,听我指挥。”谢屹旻沉声命令,“释放三千赫兹的声波炮施压。”
“收到!”
操控室的大门被猛地打开,谢屹旻单刀直入:“现在情况怎样。”
“谢首席!”研究员如获救星,调高了观察室的音频,“烟雾未散,监视器也还是看不清,但从箱子里出来的东西一直在躁动。”
稚嫩而嘶哑的扯叫声从接通处断断续续地传出。
观察室内依旧朦胧,谢屹旻向玻璃墙边踱去,在与之三步距离前端倏然停下,回头告诉他们:“下调观察室内的温度。”
研究员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
随着温度的下降,观察室里的可视度逐渐升高。
果不其然,谢屹旻得证。即便混杂有别的物质,但模糊的关键主要还是来源于与羊水成分极为相似的胶状体结构的高温蒸发。
操控室专线通讯频道响起,负责接线的研究员接听了一会,开口打断了正在观察沉思的谢屹旻:“谢首席……”
“什么?”谢屹旻松开微皱的眉头。
“是筹备者总办公室的通讯,对方务必要求您来接听。”
谢屹旻点点头,接收了通讯频道,对方已经等候多时。
“您好,我是谢屹旻。”
“谢屹旻首席研究员,刚才收到来自研究所的三级警报,我们已大致了解了你们的情况。”冷漠的男音里面混杂着一丝冰块质感,是总席特助的声音。
观察室里的情形变得清晰起来。
“为了后续安全影响,我们建议你立刻销毁未知异种,这是最高效的处理方案。”
“啊!”
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呼,谢屹旻定睛向观察室中央看去。
“你们快看!那……那是什么?”
“关掉声波炮!”谢屹旻叫停操作台。
待到真正看清那团东西的真面目时,谢屹旻心下狠狠一沉。
“收到……但恐怕现在不能启动销毁程序。”
白雾彻底散去,一个身材瘦弱的孩子正蜷缩在观察室中央,用铅锑合金制成的箱子已成碎片,散布四周。
通讯那头短暂的陷入沉默,特助冰冷地询问:“请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
异种完全失去了遮蔽物。
或许是受到了声波炮的影响,他费力地将自己的肢体以一种更为防御的姿势蜷曲在一起。
谢屹旻全神贯注地观察他的下一步行动。
“爆炸的源头尚未查清,异种也未做出攻击行为。”谢屹旻语气沉着地向对方做出回复,“我们正在重新评估异种的危险等级,我不赞同在没有精准数据的前提下,贸然销毁七级研究样品。”
又是一段罕见的沉默,对方终于回答:“你提交的信息已被总办公室接收进入处理程序,请注意安全。”
通讯切断,谢屹旻悄悄松了口气。
“谢屹旻。”
袁青培和凯莉多终于赶到。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袁青培朝玻璃墙里看了一眼,瞬间瞪大了双眼,“我去……死胎复生了?”
凯莉多打量着那副不断抽动的身体,朝谢屹旻看去:“你打算怎么做。”
谢屹旻思考不久,对上她的视线,下定了决心:“我要进去看看。”
“什么?你要……”
“不行!谢屹旻你疯了?”袁青培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坚决不同意,“你以为你几条命啊,现在谁敢断定里面那东西是无害的?”
“那眼下应该怎么做?”
袁青培突然梗住,几次欲言又止。
谢屹旻无奈地笑了笑,举起右手:“我以我首席研究员的身份发誓,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出来。”
袁青培沉默了一会,朝谢屹旻肩膀挥上一拳。
谢屹旻换上厚重的防护服,耳边便携小巧的无线对讲器里传来了凯莉多的声音。
“若异种存在剧烈攻击性,操作台不会犹豫,当场射杀。”
“注意安全。”
观察室的大门敞开,谢屹旻走了进去。
“收到。”
随着距离的缩短,异种的全貌清晰地展露在谢屹旻眼前。
原先隔着一层玻璃墙看略显透明的身躯,变得切实起来。谢屹旻估摸,和十一二岁的人类孩子差不多。
身上沾带着些许黏糊的液体,一层白霜质感的固体粘附在他的脊背和手臂。
他注意到了谢屹旻的靠近,猛地抬起头来,噙着泪的眼睛躲在柔细的发丝下,偷偷打量着谢屹旻。
谢屹旻却心下一凛,在离他十步之远停下。
他流下的泪水,身上脱落的白块,将子弹都击不穿的地板腐蚀凝固成漆黑的一块。
谢屹旻低声判断:“异种具有某种腐蚀性。”
这句话被对讲器精准无误地传输过去。
小异种也有了动作,他摇晃地爬起,踉跄着朝谢屹旻走去。
凯莉多出言制止:“你先不要再靠近了!”
凯莉多的话却让负责操作台的研究员会错了意。
听见机器细微的声响,谢屹旻抬头望去。观察室顶上开口被打开,冰冷的炮口扭转方向,对准异种。
“等一下!先不要……”
没等谢屹旻说完,观察室里便迸起枪械火花。在混乱之中,谢屹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不明冲击撞倒在地,后脑传来痛感,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谢屹旻!”
袁青培疾步走去,一把揪过那个研究员的领子,质问他:“刚才有人叫你开炮了吗!”
短暂的昏迷过后,谢屹旻渐渐恢复了意识。他隔着防护服听到闷闷的啜泣,感受到胸口一股重量,于是他睁开双眼。
只见小异种手脚并用地扒在他身上,脸上的鼻涕眼泪黏了他一胸口,却没有腐蚀他的防护服。
他贴紧着防护服,触发了特项功能,身体的各项数值被防护服获取,一一告知谢屹旻。
“体温36.5度,心率130次每分……与受惊儿童体征相符。”
“兄弟你没事吧?”袁青培夺过对讲器,声音大到谢屹旻忍不住侧了侧头。
“我没事,只是……”
谢屹旻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在极短的时间内接收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信息。
估计是出于某种印随行为的影响,虽然这小异种没有对他展现出攻击性,但愈发用力环在他腰际的手更令他为难。
“我得想个办法起来。”
见他也不抗拒,谢屹旻干脆虚揽着他,手脚并用地爬起。
“要不要我们进去帮你?”对讲器那边问。
“不用。”
谢屹旻尝试把他推开,却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只得架住他的胳膊将他强行与自己脱离开来。
脱离了谢屹旻的异种变得急躁起来,他挣脱了谢屹旻的双手。在准备重新扑上的时候,谢屹旻却向后退去,导致他第一次扑空。
他不甘心地又试了几次,谢屹旻也越退越后。直到谢屹旻背靠白墙,他仍执着地向前扑,结果撞了脑袋。
谢屹旻看着捂额跪坐在地的小异种,方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幼稚。
还没来得及反思自己,谢屹旻又听到了小异种的哭声。这次他越发哭得委屈,单薄的肩背都在微微颤抖,**的身体快被泪水淹没。
“你不,要我了吗?”
谢屹旻愣在原地,就连在操控室里目睹了一切的人也一脸震惊。
“竟……竟然会说话?”
他声泪并下,似乎在谴责谢屹旻的罪行。
谢屹旻在小异种面前沉默地站了一会,然后抬手,无视了对讲器里察觉他行为的劝阻,脱下了赖以防身的防护服。
他蹲下身体,将防护服裹在小异种身上。
“没有不要你。”谢屹旻温声说道。
他想为小异种擦去眼泪,但又想起了什么。没犹豫多久,谢屹旻摘下无菌手套,笨拙地为他抹去眼角的泪珠。
这样温情的行为重新燃起了小异种的信任,他停止哭泣,向谢屹旻张开双臂。
谢屹旻便顺势将他抱起,怀里是沉甸甸的分量。
回到操控室,面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谢屹旻面不改色。
袁青培忍不住向前凑去:“你给我瞅一眼这小崽子。”
小异种从衣缝里瞄了袁青培一眼,严词拒绝:“不要你!”
说完便把头埋回谢屹旻的颈间,还用头拱了拱,细软的发丝搔得谢屹旻有些发痒。
“诶你!”
隔壁人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谢屹旻无奈出来打圆场:“先给他找件像样的衣服吧。”
这时,操控室的通讯专线再次响起,谢屹旻单手接通:“我是谢屹旻。”
“屹旻啊。”对面人不再是总席特助,而是总席本人的声音,“你还好吗?”
“是的,我很好。经过我们的重新评估,可以基本排除异种具备剧烈攻击性的可能。”
“知道了,我相信你的判断。”通讯那头低声笑了笑,“……难得他那么信任你,抱你抱得那么紧。”
谢屹旻心下一凉,总席是怎么知道的?观察室已用他的名义预断,如果监控信息被调取,他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是有人告密。
“可是屹旻啊,你怎么能做出与攻击性不明的异种共处一室这样冒失的行为呢?”
谢屹旻回头,心跳随同目光一寸一寸的,将他们身上的配件和表情全数纳入眼底。恍然间,谢屹旻的视线在一点猩红处定格。
“明天来和我见一面吧。”通讯应声挂断。
操控室顶上的白炽灯光向下倾泻,被别在领口的钢笔,帽端的红色异常鲜艳,在光映下以极细微的频率闪烁着。
凯莉多双手交叉在胸前,倚在操作台前沿,直直迎上了谢屹旻投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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