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回去以后,沈遥星独自一人倚靠在窗边。
黎明破晓之时天空泛着一丝异色的光彩,似暗蓝又携金红霞光,深色的云被镀上了一层华彩。
沈遥星又闻到一阵花香,准确地来说,是一直存在。
先前夜间甚至更浓郁一点,到了将近白日,倒是反而淡了些。
沈遥星问过侍女这是什么花,得到的答案是夜来香,在夜间浓郁,在白日浅淡。
她在窗边站了会儿,不禁又想起有关案子的事,实在是没什么头绪。照理说,云姑娘的饮食衣物都查过了,且并无异常,她是爱香之人,从这方面下手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毕竟这世间也不乏有她不知道的香,可是偏偏她所用的香没有问题,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沈遥星放空了目光。
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过她也没想多久,前院便有人来传唤用膳的事了。
沈遥星到的时候,江浔已经落座了,她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他神态间不见憔悴,只唇色略有苍白,眉眼间一如既往的清冷,看起来与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
沈遥星发现这人是真的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几个时辰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半个时辰前还昏沉得不行,结果一到人前就能装得好似没事人一样。
若非昨夜她亲眼所见,如今也是断然不相信他受伤了的。
沈遥星看向在场其他人,周家人显然什么也没发现,倒是江浔的那个表弟云淮,看着他微微蹙了蹙眉。
此时周家家主开口了:“江大人今日便前往楚家,会不会有些匆忙?算起来,您来此也没多久,不若多留几日。”
“自然是要多留几日的,此次前往楚家不过是一探情况。”江浔淡道。
“您先前所言的盐务之案,不知,调查得如何?可有进展?”周远山试探地问道。
“说起这个,”江浔勾了勾唇,“倒是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事。”
周远山觑着江浔的脸色,却是不好再问。
倒是江浔一反常态地开口了:“不知周大人可知两淮盐运司钱德?”
“这……”周远山摸着胡须,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不甚了解,江首辅您也知道,我周家世代虽居于两淮之地,亦是江南世家,可一向不理俗务,对于这些官场之事,也不过略有涉猎罢了。”
他说着,摇了摇头,拱手道:“鄙人所言未能对江大人有所帮助,实在是惭愧了。”
“无妨,”江浔没什么意见,只是淡淡道:“周大人管好世家内部事务就行,有些事情,该管则管,不该管的,也不能管,否则,日后会发生些什么,就不好说了。”
“江首辅所言有理。”周远山点头,“屋外马车已经备好了,您和这位姑娘也好启程。”
江浔颔首:“多谢。”
“不必客气。”
沈遥星和江浔准备出发时,云淮冒出来,朝他们招了招手:“表哥,沈姑娘,我也去!”
云淮看了沈遥星一眼,试探问道“表哥,我跟你坐吧?”
沈遥星没意见。
江浔蹙了蹙眉。
周府给他们备了两辆马车,她想着他们二人可能也是有话要说,准备上第二辆马车。
江浔却一把拉过她,看向云淮,毫不留情道:“你去。”
“我?”云淮不可置信:“为什么?”
他表哥怎么了?不是最讨厌不相熟的人和他同乘一车吗?这和沈姑娘才认识多久,居然已经亲近至此了?!
要知道,当初他俩认识两年了江浔都拒绝与自己同乘,嫌弃他聒噪,如今这是……
云淮感觉自己大约是错付了。
“我与沈姑娘有要事相商。你一向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了。”
沈遥星诧异地挑了挑眉,有要事相商什么?
不是都商好了吗?莫非还有遗漏之事?
这么一想,大约是了,虽然他们先前多次谈及冥婚事宜,大致流程也准备好了,却难保没有欠缺之处,还是妥善为好。
云淮:……他不听,他不信。
最后沈遥星还是和江浔同乘了,她翻了翻手中制定好的章程,问:“江首辅,可是还有什么先前我们没有顾及到的地方?”
“并无。”江浔不知说些什么,只好解释道:“云淮那人,还是太过聒噪,昨夜我受伤未休息好,此人在身边,不利于我恢复。”
沈遥星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向她解释方才非要与自己同乘的原因。
她想了想云淮平日里的行事作风,随即了然,啊,确实啊,这倒是真的没法休息。
沈遥星原先纳闷,如此“文静”的江浔怎么会与那般……跳脱活跃的表弟走得这般近,原来人家只是表面不说而已。
不过……他表弟知道江浔嫌他吵吗?
沈遥星理解了江浔,让他好生休息,并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发出声音打扰到他休息养伤。
随后就坚决不说一句话了。
江浔:“……”
他想说不是这个意思,又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有人在身旁,江浔是睡不着的,他一向警觉,更别说在外人身旁安心入睡了。
只昨夜伤得太重,也是半睡半昏的状态,要论周围,还是有所感知的。
他看着沈遥星不说话。
沈遥星疑惑地回望他,眼睛好似会说话:睡啊,你怎么不睡?
江浔只好闭上眼睛。
罢了,全当闭目养神吧。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纱晕入马车内,并不刺眼,沈遥星却觉得这样他大约也是睡不安稳的,毕竟自己就是这样,在白日,有光的时候,很难入睡。
她看着江浔长长的睫毛轻颤,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细细看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暖阳之下亦难掩唇色稀淡。
是昨夜伤得重了,又没休息好,沈遥星想劝他休息几天养好伤再去,但又想到他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理由,何况,如今已经在行程上了,说什么也都晚了,不过徒增烦恼。
沈遥星猜想他没有睡着,她看了看马车内,扯下两块黑布,小心翼翼地将她们固定在窗柩上,挡了大部分光,心里想着以后坐的马车一定要多安一块厚厚的黑布,以后想坐马车困了就更容易入睡了。
江浔当然察觉到了,他微微睁开眼,唇角泛起一丝略微的弧度。
不知是今晨曦光太柔,还是身旁少女的举动太令人安心,亦或是那两匹黑布真的起了作用。
江浔不知不觉竟真的有了困意,睡了过去,要说周家离楚家不远,也需一个时辰。
马车停下时,沈遥星朝外抬抬手,示意从属别说话。
一路上她想明白了,觉得不论如何这个人都得多休息才好。甭管什么盐务之案查不查的,也不愿去想什么周全计划,没了身体,一切白来,还查什么查?别到时候查别人死因,却先将自己搭了进去。
沈遥星知道江浔是个骨子里是个固执的人,且自律得可怕,更是不会因旁人的劝诫就改变自己的计划,所以,好不容易他现在睡着了不知道,得趁此机会让他多休息会儿,保存体力。
她这不是心疼他,而是他要是没了,她先前在保护伞上所有的投资就白费了,这可怎么办,谁买账?而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以后换人多麻烦,她想。
无人打扰,沈遥星轻轻靠在一旁,欣赏了会儿美人的睡颜,不得不说,这个人无论何时,都是极好看的。哪怕是昨夜受伤,匆忙而归,也不见狼狈,反而有一种……嗯,战损之美。
窗间过马,两个时辰过去了。
江浔悠悠转醒,意识到自己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皱了皱眉,心情有些复杂。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身受重伤,不知怎的就跑去了沈遥星住的院子,他本该去找云淮的,毕竟,论亲近,论关系,沈遥星都不如云淮合适,可他在偏偏就就选择了她,为什么呢?
原来,他在最脆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沈遥星吗?
沈遥星见他醒了,活动了一下筋骨,坐了两个时辰,属实是累了。
江浔目光落在她身上:“怎么不叫醒我?”
他的下属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她身边所有人中,有这个胆子,还敢打乱他计划的,只有沈遥星。
看着江浔似笑非笑的眼神,沈遥星内心咯噔一下,这多了一个时辰,真的有影响?他不会……真的要兴师问罪吧?!
大意了,这些天相处,不知怎么的,就忘了他首辅的身份呢?
“嗯?”
没事,稳住,不慌。
沈遥星双手抱在身前,理直气壮:“怕你死了,将来谁来当我的保护伞。”
“真是的,查案就查案,计划再重要又怎么比得过自己的身体呢。”
她小声嘀咕。
江浔沉默片刻:“罢了。”
他利落地下了马车,沈遥星紧随其后,往楚府门口去时,他脚步一顿,小声说了一句:“还是谢谢你。”
“嗯?你说什么?”可惜沈遥星跟他走的距离有些远,没听清。
“没事。”
“哎,等等,”她追上去,走到他面前,问:“江大人,这迟了一个时辰,不会真的对你的计划有很大影响吧?”
江浔看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眼底映出自己的影子,他默默转过头,说:“没影响。”
想了想,他补充道:“之所以今日出发,不过是为了蒙蔽视线,毕竟我昨夜才身受重伤,那些人也知道,虽有人闯入盐运司府上取了账薄,却也不知是谁,我初至两淮,又是京城朝廷之人,很容易就成为他们的怀疑对象。”
“何况,只有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无异,才能转移对方心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