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梅花上,有香气。”方才沈遥星没注意,凑近了才能闻到,这香气很淡,但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来人。”沈遥星转身,守在外面的一个小丫鬟进来。
“姑娘有何吩咐?”
“你家小姐平日里用香吗?”
小丫鬟想了想,点了点头:“用的。我家小姐在世时喜欢用沉香,平日白日里会点上,夜里倒是不常用。”
“为什么是白天,那夜里呢?”
“小姐说夜里窗外的花香闻着舒服,白日倒是没那么浓郁了,不如就用沉香。”
沈遥星点头:“看来,你家姑娘还是个爱香之人。”
“那幅梅花绣样,是你家小姐绣的吗?”沈遥星指了指屏风。
“是的,小姐平日里喜欢绣花,技艺也十分精湛,连正经的绣娘都比不上呢。”小丫鬟似是在回忆什么,又道:“奴婢记得,这幅屏风还是在小姐初遇楚家公子不久后绣的。”
“原来如此。”沈遥星点点头。
“那她会制香吗?”
“会的,还时常制些市面上没有的香料呢。”
“真厉害。”沈遥星不禁赞叹,确实是很厉害了,绣工超群,还会制不同寻常的香料,又敢闯敢谋,不知胜却多少人,实在难得,只是可惜了,这般好的人,竟红颜早逝。
小丫鬟观察着沈遥星的神色,斟酌道:“姑娘若是有兴趣,奴婢那还有一些小姐生前制的独特香料,您可以看看。”
沈遥星闻言,有些意外:“拿给我看看吧。”
小丫鬟退下说是。
沈遥星悄悄与江浔道:“那梅花上的气味,清幽淡雅,带着冷冽,清韵悠长,不是沉香,所以,可以确定不是因香气长久浸染而熏上的。”
“应是人为,就是不知道是云姑娘她自己还是旁人。”
江浔点点头,若有所思。
沈遥星拿到香料,问:“所有的都在这里了吗?”
小丫鬟摇摇头,神色有些迟疑:“并不是,因为小姐有时不住在府中,让我收着的只有这些,其余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好,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
沈遥星和江浔一起把这些香料带回去,沈遥星也没回自己住的地方,索性和江浔去了他所在的住处。
也是方便查案。
医师检查了几种香料,摇了摇头:“大人,这些香料虽独特,但都没有问题。”
沈遥星和江浔对视一眼。
她拿起几种香料依次闻了一遍,发现其中确实有一种和她在屏风上闻到的一模一样,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反而证实他们所查的这一切貌似没有什么问题。梅花绣样上的香味不过是云姑娘偶有闲情雅趣之时染上去的。
可是,当真只是如此吗?
沈遥星皱了皱眉,线索似乎断在这,又好像从头到尾没有发现一点有用的信息。
云妍是在楚家办的宴会上暴毙而亡的,难道真的只有在楚家才能查到真正的线索?
“江大人,你怎么看?我们要不要去楚家。”
“或许,在是在食物方面的问题也说不准。”
江浔早已派人将云妍身亡前一段时日的吃食用品都查遍了,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他沉吟片刻:“暂且不必,先不着急。”
“好。”
沈遥星觉得此刻自己仿佛进了一部探案戏,莫非,这才是她拿的剧本?
……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窗棂上。
沈遥星躺在床上,她自回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住处,哪也没去,心里却还惦记着白天的案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跌倒的声音,还夹杂着压抑的抽气声。
她心里一惊,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小心地推开一条缝。
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踉跄着跌倒在窗下。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盖过了夜里的花香。
那人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涌。
“江大人!”沈遥星低呼一声,急忙推开窗户去扶他。
江浔借着她的力,艰难地翻进屋内,却因为体力不支跌坐在地上。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沈遥星急忙关紧窗户,蹲在他身边小声问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江浔靠在墙边,呼吸急促。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着的小册子,放到沈遥星手里:“盐运司府上暗格里找到的……”
沈遥星接过册子,指尖触到尚未干涸的血迹,心里一紧。
她这才明白,他表面按兵不动,暗地里却冒险去查盐务的底细。
“你不要命了?”她看着他血流不止的伤口,连忙去找止血的药。
“你确定不请大夫能行吗?伤得这么重。”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强撑着精神:“事关重大,我不欲让任何人知晓,周家也不行。”
“算了,别说话了,”沈遥星轻声打断他,“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沈遥星搀扶着他到她的床上,江浔看了她一眼:“我在这,你睡哪?”
沈遥星叹了口气:“先别管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江浔的伤。
她重新点亮一盏小小的灯烛,用灯罩拢住大部分光线,只留下昏黄微弱的一圈,勉强照亮床榻一角。
既然不能让人知晓,还是谨慎为妙,她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连打水都是轻手轻脚,用自己房内盥洗的清水和干净布巾。
月光清清冷冷地洒进屋内,沈遥星回到榻边,看着江浔苍白的脸色,也顾不得那些男女大防的虚礼了。
她轻手轻脚地剪开黏在伤口上的衣料,动作尽量放轻。
当伤口完全显露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看着就疼。
江浔闭着眼睛,眉头因为疼痛微微蹙起,却始终没有出声。
不知为何,沈遥星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
她仔细擦拭周围的污血,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江浔能感受到她动作的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发丝随着俯身的动作垂落,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二人靠得很近,江浔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混合着药粉的清苦气息。
取来金疮药时,她的手微微发颤,指尖偶尔擦过他的肌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锦被上留下细微的褶皱。
江浔的心跳漏跳半拍,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他悄悄睁开眼,看见她专注的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柔和,长睫投下浅浅的阴影。
“马上就好。”她低声安抚,手下动作又轻柔了几分。
江浔盯着她,声音虚弱:“有劳了。”
沈遥星摇摇头,专注地上药包扎,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混着清冽的气息。
偶尔抬眼,总能对上他凝视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昏暗的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将二人身影勾勒得朦胧而克制。
她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没话找话,打破沉默:“幸好我母亲备了这些药。”
仔细系好纱布。
江浔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仍落在她身上:“多谢。”
包扎妥当后,她又喂他喝了几口温水。做完这一切,沈遥星毫无睡意。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目光落在被江浔即使昏迷也依旧紧握在手中的那本账册上。
包裹已被鲜血染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褐色。
月光透过窗纸,温柔地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为什么要冒险?”她坐在榻边,没忍住轻声问道。
江浔睁开眼看她:“盐务之事……我不能再等……”
夜色渐深,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柔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将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银辉里。
沈遥星犹豫片刻,轻轻拿了账册。
“我看看啊。”她道。
江浔无声地点点头。
她走到桌边,心道他还真是大方,就好像……很信任她似的,就着微弱的光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账册的布。
里面是一本略显陈旧但保存完好的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
翻开内页,密密麻麻的数字、人名、日期映入眼帘。
记录方式十分奇特,并非官衙正式的记账格式,更像是一种私密的暗语和代码,但其中频繁出现的“引”、“课”、“银”、“漕”等字眼,以及后面动辄成千上万两的数字,无不昭示着它与两淮盐务巨额利益息息相关。
虽然一时无法完全看懂,但沈遥星几乎可以肯定,这与两淮盐务黑幕有关无疑了,且还有可能是极其重要的证物。
她合上册子,心情沉重而复杂。
江浔夜探判官府,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刻外面不可能风平浪静,或许对方正在暗中布网,搜寻可疑之人。
她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江浔。他伤得这么重,短期内还怎么继续查案了。
而自己……
沈遥星握紧了手中的账册。
她将账册用新的布仔细包好,藏在自己妆匣的最底层。
天边已隐隐透出一丝灰白。
快天亮之时,江浔强撑着醒过来,沈遥星倒是一直没睡,就静静地守着他。
此刻见他睁眼,她问:“怎么了?”
他盯着窗外:“天快亮了。”
“我得回我住的院子。而且,在这,对你不好……”
“可你的伤……”又要裂开了,沈遥星有些迟疑,此次暗中出门,江浔应该是不想让人察觉的,若是被人知道他受伤了,还不知又会有什么麻烦。
“罢了,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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